离长生脸上病色未消,身形单薄坐在那,未束的长发披散盘在脚边,垂着眼对着那张「平」字看了许久,始终没有说话。
让他劳神伤心并非封讳本意,封殿主将那本书从离长生手中抽出来,道:“还累吗?”
离长生眸瞳望着虚空一点,轻声道:“我不会累。”
封讳收书的动作轻轻顿了顿。
的确,自从认识度上衡,就从未见过他露出疲色,每日不是修炼便是渡厄——那些年中惟独有一段时日空闲些,还是裴玄接任刑惩司后四处渡厄的时候。
但时间并不久,裴玄便陨落了。
离长生满脸病色的苍白,呼吸破碎短促,身躯仍然挺拔,好似永不会倒下。
封讳没来由地问道:“若世间再无灾厄,你想做什么?”
这其实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无非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但离长生却愣怔好久,眉眼带着些许困惑。
想做什么,似乎对离长生来说是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离长生犹豫着道:“还在渡厄司?”
“厄都没了,渡厄司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封讳并不打算将这个问题轻飘飘揭过,继续追问,“离开幽都后,你还想去哪儿?”
离长生脑海中浮现了归寒宗、雪玉京,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归处。
封讳似乎笑了,他走上前俯身在离长生眉心蹭了蹭,淡淡道:“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离长生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去哪儿?”
封讳挑眉:“离掌司真当我是渡厄司的人了?我自然是要回幽冥殿。”
离长生病了一场反应有些慢,好一会才如梦初醒,“啊”了声,轻轻松开了手。
只是他的手腕还未垂下去,封讳倏地反手接住,指腹轻轻摩挲着离长生的手腕内侧,随后凑到唇边轻轻碰了下。
离长生微怔。
封讳道:“晚上我会回来。”
说罢,他手指一动,一条黑色小蛇悄无声息出现盘在离长生的腕间,歪着脑袋吐了吐信子。
离长生伸手抚了抚小蛇冰凉的鳞片,再一抬头封讳已不见了踪迹。
在烛火下愣怔许久,离长生脑海中清明了些,思考半晌,忽然后知后觉记起来病中要吩咐裴乌斜做的事了。
“裴乌斜。”
裴乌斜似乎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声音很快就推门而入:“掌司有何吩咐?”
离长生抚摸着腕间的小蛇,心中隐约有个猜想,斟酌许久终于决定险中求胜。
“帮我做件事。”
“是。”
***
封殿主在整个幽都如入无人之境,何处都能去。
他并未直接回渡厄司,反而身形如雾转瞬到了渡厄司关押厄灵的地方。
祸斗刚挨了鱼青简一顿削,四肢被锁链牢牢束缚在地上,正趴在角落奄奄一息。
听到脚步声他几乎要炸毛了,怒气冲冲道:“有完没完了,我将能说的都说了,还不够……”
话还未说完,祸斗瞧见来人眼眸倏地一眯。
“哟,这不是封殿主吗?”祸斗乐了,“挨了我一下还没灰飞烟灭呢,命可真大啊。”
封讳并不在意手下败将的狠话,高大身形慢慢在关押祸斗的牢笼边走着,手指漫不经心拨过那冰冷的玄铁笼,指尖悄然长出尖锐的利爪,轻轻一弹。
整个圆形的牢笼瞬间像是被巨锤重重敲打,荡起巨大的震动,将里面关押的祸斗震得直接波浪腾空,脑瓜子嗡嗡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险些“哇”得吐出来。
这一下比鱼青简这些时日的审问都要厉害得多。
祸斗几乎滚出来,踉跄着抓住叮当作响的锁链,奄奄一息道:“你又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别来这一套。”
封讳心不在焉道:“没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