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寂一愣。
少君轻轻爬过来,雪似的手拽住徐寂带着灰尘的衣领,几乎挨到他怀里。
他看起来并不畏惧徐寂的冷脸,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脏,努力伸着手朝着徐寂额间的伤口上温柔一抚。
“乖孩子。”少君用别人对待他的那句话来哄徐寂,认认真真地道,“不疼不疼。”
徐寂眼瞳倏地一颤。
伴随着少君的手在他额间抚过,一道金色灵力悄无声息在掌心出现,顷刻间将那道狰狞的伤口愈合。
徐寂怔然看着他。
游敛道:“少君?”
少君似乎很想别人抱,哪怕只是触碰也觉得欢喜,但游敛盯着他满脸不悦,他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温顺地端坐回去。
游敛看着还未回神的徐寂,淡淡将一匣子灵石递过去:“有劳你了。”
徐寂如梦初醒,注视着那匣子灵石却没有接:“不必。”
游敛也没强求,带着徐寂离开。
徐寂缓步走过冰冷空旷的大殿,迈出门槛,神使鬼差地往后看了一眼。
孩子金贵华服,小小一团端正坐在一堆灵石中,垂着眼扒拉漂亮的灵石玩。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端正而坐便是生存之本,以为拥抱便是软弱无能。
华美的宫殿好似一座囚笼,繁琐金纹衣袍牢牢束缚住他,让他如同一只鸟雀般插翅难逃。
偏偏他连天空都没见过,并不知还有另一种自由。
吱呀。
门缓缓关闭,隔绝掉徐寂的视线。
砰。
巨大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徐观笙踉踉跄跄地冲进云屏境那巨大的坟冢之中。
三百年过去,宫殿墙面爬满巨大的藤蔓,绽放出妖邪的幽蓝花簇。
藤蔓一团团围住最中央的一座玉棺。
徐观笙浑身湿透,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蹦出,他这三百年来过此处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畏惧又绝望。
从不离身的应霜剑哐当掉落在地。
徐观笙越往前走越觉得双膝发软,他强撑着一步步走到玉棺边,身躯剧烈发抖地将视线落至玉棺中。
等看清楚最当中是什么,徐观笙整个人僵在原地。
三百年前从封讳手中将度上衡的尸身夺回,徐观笙招魂十余年未果,在招魂阵中呕出一口血,终于不再心生妄想。
……就如同更遥远的过去,在他怀中逐渐失去体温的血亲时那般。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天道所赐的躯壳哪怕陨落,仍然如同活人那般,好像只是睡着了。
徐观笙亲手将度上衡收敛入棺,三百年过去,他亲手为师兄换上的白金道袍崭新如初,安安静静横陈在那。
棺中,空无一人。
只有一枝枯萎的桃枝。
徐观笙愣怔盯着空荡荡的棺许久,发抖地将那件道袍抱在怀中。
大雨滂沱,将桃花树打得花簇簌簌掉落,灵树顷刻长出更茂密的艳红花簇。
雨声淅淅沥沥,遮掩住空荡荡的坟冢中的阵阵痛哭。
***
“呜……”
离长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