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十六章（第1页）

第十六章

杨情：“什麽？”

陆渺：“如若出口处无人，你我就此别过，就当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如果有人……”她顿了顿，“我会假意挟持你离开，等我安全了，我会放你走。”

陆渺看向杨情，问道：“你信我吗？”

杨情信，但她好奇陆渺的回答，“如果我不答应呢？”

陆渺笑了笑，移开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杨情手中没吃完的鱼肉：“那些香料，味道还不错吧？”

杨情愣住，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是了，她怎麽会天真得以为，陆渺真的是因为贪嘴才带着这些，难不成这一路，她从未相信过自己？

还没等她伤心，陆渺就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头，“傻不傻，我说什麽你都信，我和你一起吃的肉，要是有毒，我能跑得了？”

杨情不禁腹诽：她要是想跑，悬崖都能说跳就跳，区区加了料的肉，又能奈她何？但她没说出口，只将手探过去，狠狠地拧了下这人的大腿，见她吃痛跑开，才消了几分气。她看看鱼，将剩下的部分三两口吃完，吃都吃了，不能浪费！

只是陆渺跑没了影，不会是阴谋被说破，做贼心虚了吧？

不一会，陆渺从灌木丛探出头，沾了一身草叶不说，手里还拿着片叶子，像拿着什麽宝贝似的。顶着杨情疑问的目光，陆渺用指腹轻抚叶面，拭去浮尘，摩挲了几下，随即把叶片贴近唇边。

杨情似有所觉，托着腮，凝望着陆渺。

陆渺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清脆的音符便如玉珠落盘一般，从她唇齿间的叶片流淌而出。叶笛声柔和轻盈，好似还带着溪流的轻快与草木的清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音调像是哪里的家乡小调，抑扬顿挫间，勾起几分难以言说的离人愁绪，叫人无端怅惘。

杨情听得入神，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叶笛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与无尽的温柔。

陆渺吹完一曲，本以为吹奏儿时常听的小调能让杨情心情好些，一擡头却愣了神，无措道：“怎麽哭了？”

杨情後知後觉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润，连忙低下头，用袖子匆匆擦去泪水，掩饰道：“风太大了。”

再大的风，也吹不出这一串串泪珠，陆渺没有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说道：“风是有点大，去睡吧，今晚我守着。”

杨情鼻头一酸，她在师门里，向来被师父长老们夸稳重懂事，可不知为何，到了陆渺面前，总像个孩子一样情绪起伏不定。她转过身，头轻轻靠在陆渺肩上，思绪纷飞。

她已基本确定自己以前认识陆渺，陆渺显然也认出了自己，可陆渺不愿相认，是因为二人立场不同，还是她丢失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什麽？想到这几日的相处，又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她忍不住轻声唤道：“陆渺……”

陆渺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静静地望着火堆，没有作答。

山间静谧，火堆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有飞虫贪图火光的温暖明亮，在四周盘旋飞舞，可一旦离得太近，刹那间便被炽热的火舌吞噬殆尽，化为灰烬。

肩头传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陆渺听得手痒，忍不住捏了捏杨情的鼻子，见她小脸皱成一团，似是要醒来，才送开手。

山风料峭乖张，时而无声地作弄火堆，将火苗吹得东倒西歪，时而快活地卷起林间落叶，自南向北打着旋儿簌簌远去。但也有安静的时候，待到夜深了，便心领神会般抚落了守夜人的呢喃和叹息，悄悄离去了。

杨情睡得并不安稳，不知做了什麽梦，含糊地说着梦话，迷迷糊糊几次要醒来，但很快又沉沉睡去。最後一次醒来时，天已亮了，她刚想让陆渺去休息休息，才发现陆渺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头打起了盹。

许是这个姿势不好受力，只见她手肘一点点往下滑，直到蓦地落了个空，陆渺才猛然惊醒。杨情在一旁看着笑出了声，陆渺没在意，揉揉眼，打了个呵欠。

杨情道：“再睡会？”

陆渺摇了摇头，“不睡了，早点动身。”长老和圣女还下落不明，这几日的安稳犹如偷来的时光，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收拾完火堆继续赶路。

察觉到陆渺加快了步伐，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说笑玩闹，杨情整理好了情绪，默默跟上。

不出一日，眼看快要走出山林，两人换了位置，杨情走在前头，陆渺紧随其後，和二人之前商量好的一样。

待到山口开阔处，远处也有了人烟，陆渺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察觉到了一股杀气，心下一凛，上前一步将杨情扣在身前，同时在她耳边急促低语：“有人。”

杨情微不可查地朝陆渺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明白，抿了抿唇，任由陆渺带着自己向前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只见十数道凛冽音刃破空而来，封死了陆渺的前路後路，带着不容错判的杀意直直袭来！

陆渺眼皮一跳，心中对来人已有了猜测。这音刃的功力显然比杨情深厚许多，陆渺自己躲过已是勉强，更何况还带着一个人，闪躲的动作终是慢了半拍，几道刁钻的音刃割破衣袍，留下一道道微微渗血的伤痕。

杨情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哪还不明白？见陆渺受伤，她脱口而出道：“师父！”

来人一袭青衣，坐在不远处一块嶙峋的大石上，面前摆着架古琴，琴身漆黑，琴弦如丝，正是杨情的师父，杨清歌。

终于找到徒弟，杨清歌心疼又自责，随即将这些统统怪罪到眼前的明教弟子头上。见杨情站着不动，还以为是徒弟太激动没反应过来，他修长的手指迅速拨动琴弦，铮铮两声，几道音刃再度交织而来，将陆渺又逼退几步，他立刻呵道：“杨情，过来！”

杨情下意识听从师父指令想要过去，但想到陆渺的安危，她抿了抿唇按捺下来，佯装体力不支无法行动。

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没想到乖巧的徒弟也学会了骗人，杨清歌竟没看出端倪，信以为真，不由得杀意更重，手下更不留情，招招冲着陆渺项上人头而去！

陆渺瞳孔一缩，不敢有丝毫犹豫，连连舞动手中短刀，这才将一道道音刃击碎。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陆渺讥讽道：“以大欺小，这便是长歌门的处世之道麽？”

杨清歌冷笑一声：“乘人之危，这便是明教的处世之道麽！”

杨情听着不禁有些急了，如若师父全力出手，陆渺岂能全身而退？她捏了捏陆渺的手，还没来得及提醒她不要呈口舌之快，就听到陆渺嗤笑道：“怎麽，你徒弟技不如人，还是我的错了？”

“来的正好，且让我试试你这当师父的，又有什麽能耐！”说罢，在杨清歌看不到的角度，她还冲杨情眨了眨眼。

若有明教长老在此也就罢了，区区一个普通弟子，何以如此猖狂，莫非，还有埋伏……？杨清歌微微皱眉，心中不禁多加揣测，他有心替徒弟出气，但也知此事多半由杨情挑起，自己若再参与其中，传出去，难免叫人怀疑长歌的动机。

杨情终于有机会开口，眼下四周并无他人，她连忙道出原委：“师父，此事皆由弟子一时冲动，但这段时日，陆……她并没有为难我，师父且放心！”

杨清歌这才仔细端详起徒弟来，见她外表虽狼狈，但眼神清明，行动自如，气息弱了些，但运转流畅，确实不似遭人磋磨的样子。

只是杨情言语中对这明教弟子多有回护之意，回想徒弟先前拙劣的演技，杨清歌停了手，缓缓道：“你先过来，若你无事，我答应你不取她性命。”

长歌的承诺还是很令人信服的，陆渺立即松开对杨情的桎梏，转身就跑。还没等她走远，一道浑厚的声音便大笑着从後方传来，“杨兄，你还是心肠太软！也罢，待我等拿下她，再押她给杨兄赔罪也不迟！”

竟是追兵已至！远处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陆渺身影回闪，杨清歌猜到她的目的，立即出手阻拦，只是他离得太远，音刃打空，眼睁睁看着陆渺又将杨情扣了下来。

陆渺不得已，这下是真得拿杨情当人质了，她道了句“得罪”，便把刀抵在她脖子上，朗声道：“姓杨的，你出尔反尔，也别怪我不义！若想要你徒弟平安无事，便叫你的人退下，再留一匹好马，否则——”她将刀刃一转，朝向杨情。

杨清歌面色沉得几欲滴水，他握紧手中长琴，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冷声道：“冥顽不灵，此刻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