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是客,当然要让林雪儿先尝,易禾把菜转到林雪儿面前,对她的称呼也不知何时变得亲切:“雪儿,你尝尝,这是映时春的招牌菜。”
林雪儿夹起一块鸡肉:“油淋鸡啊,我也读过汪曾祺。”
等林雪儿尝完,给出的评价是很好吃,易禾更期待这道菜了,她可是一直嘴馋汪曾祺书中的美食,今天终于有机会尝一次了,平常都要工作上班,不会特意来外面吃,今天也是托林雪儿的福了。
易禾夹完菜又转给周清,她仔细闻了闻,味道很香,蘸上花椒盐一口咬下,尝过後易禾眼睛闪过一束光,早有听说这家店做的油淋鸡好吃,果然没让她失望。
菜转到周清面前,他却没有接过来,而是反手又转回到易禾面前,他知道易禾很想吃这道菜,他不吃,都给她吃。
等一下走的时候,再给她打包一份。
後面菜陆续上来,总共十道,都是评价很高的菜品。
这顿饭吃的很平和,三个人一起聊天也是一些很普通的话题。
吃完饭,周清开车送林雪儿,林雪儿不住民宿,直接订了三个月的酒店,易禾打开手机导航到林雪儿的酒店。
在酒店门口,有接待人员帮林雪儿把东西拿进酒店,三个人在门口告别。
林雪儿说有时间会去找他们玩的,他们挥挥手告别,易禾跟周清开车回民宿。
回民宿的路上,易禾转头看了看周清,想起林雪儿看他时眼睛里的星光,心里默默肯定,觉得这张脸确实好看。
周清注意到她的目光灼热,发出疑问:“怎麽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易禾摇摇头,诚恳地说:“不是。你好看。”
周清专注开车略微严肃的神情瞬间放松,他笑出声,易禾还是第一次这麽直白夸他好看。周清连眼角都漾出笑意。
易禾没再说什麽话,只是默默想,什麽时候要去医院复查一次。
回到民宿之後,易禾还是老样子把乐乐叫到自己房间,跟周清在房间门口互道晚安,易禾转身关上房间门。
之後的日子一直过的很平静,易禾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时不时看看对面的周清,感慨现在的生活也不错。
林雪儿隔几天就来找他们一次,主要是找周清,他们三个人在周清上班的咖啡店又聚过一次,聊些无关紧要的话。
易禾敏锐观察到,林雪儿在和周清说话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少女眼中有明显的爱意,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中途分开,现在回国,放在小说里,他们是绝对门当户对的。
易禾对这些,全当没看见,反正她也不奢求什麽,在周清身边就好,直到她生命进入尾声,她会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再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十二月就在这样中来到尾声,进入一月,也是他们在云城生活的最後一个月,一月,同样是冬季的尾声,该是见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易禾的生日。
外公外婆走後,易禾也不想再过生日,她静悄悄感受着死亡离她越来越近,也没什麽想法。
可直到遇见周清,易禾希望时间停止,她不想过生日,不想接受时间越来越短的事实,有时候易禾就在想,如果她没去青城,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像这样舍不得走。
不会遇见周清,也不会去复查,平稳度过人生最後几年。
生日的前两天,易禾去治疗,站在医院大门口,易禾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和恶心,她再次走进那个部门。
经过手术室时,易禾看见一张张焦急的面容,在医生出来後,所有人脸上都是沉重和悲哀,医院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希望来,都是迫不得已。
易禾这次在手机上预约的还是上次检查的医生,她先是去到部门再一次进行检查,拿到结果易禾没多大情绪,没恶化,跟上次一样。
目前的治疗方法,易禾需要化疗和手术,医生说先做化疗,之後再手术。
易禾想了想,如果要化疗,她身上的钱未必够几次的,而现在她也没有时间。
迫于无奈,易禾只得暂时放弃治疗,今天一天带给她唯一,觉得还算好的事,就是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一切都还来得及。
从医院回民宿,易禾没有选择打车,而是一个人独自走路回去,十二月的风饶是在南方也会寒凉,可吹在易禾身上,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明明身上只有单薄的一件衬衫。
走着走着,易禾突然觉得两眼发黑,她眉头紧紧皱着,两手握拳捂在腹部,易禾的嘴唇微微发白,额头开始冒冷汗。
她捂着腹部就地蹲下,头埋在膝盖上,云城的夜晚很黑,很冷,易禾蹲在路边很久很久,这条街人烟稀少,加上这个时间段,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易禾这两天来例假,加上医生之前说的贫血,她想,这会儿估计就是贫血的症状了,而且她今天例假第一天,很疼很疼。
不知道别人怎麽样,易禾的例假痛经很奇怪,只有第一天特别疼,能把人疼晕过去那种,其他时候都跟没事人一样。
她在地上又蹲了会儿,觉得眼前晕晕乎乎,马上就要晕倒了,她挪到一棵树下面,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给周清打电话。
可易禾现在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她维持现状这个样子,慢慢地,慢慢地,易禾将头从臂弯里擡起来,感觉身体好多了,好在这次的贫血没有上次严重。
现在这个样子,易禾是不可能走回去了,她掏出手机,依靠在路边,用语音功能打给紧急联系人。
易禾在某个夜晚的时候,看着手机零零散散联系录的联系人发呆,她的联系录只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人,外公外婆,和几个熟悉的叔叔婶子,她不怎麽社交,剩下的,就只有周清。
那天的夜色很黑,月光照在人脸上,倒显得凄凉,鬼使神差之下,易禾把周清设置成紧急联系人。
电话那头,周清碰巧在看手机,看到易禾打来的电话马上就接通。
“易禾,怎麽了?”
“周清,我在云江路,来接我一下。”易禾的声音很虚弱。
周清蹙着眉,听见易禾的声音没有多问,他连忙拿上钥匙去开车。
一路上电话没有断,易禾的意识也在逐渐恢复清醒,周清时不时对电话那头喊一声易禾,确保她没有晕倒。
赶到云江路时,易禾已经能站起身,虽然身体还是有点虚弱,但相比于刚才还很好,周清扶着她进到车里。
继续开车,周清问易禾:“又贫血了吗?”
易禾把副驾驶座椅放低,整个人躺在上面,她双眼紧闭,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对周清点点头。
补血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周清想着之後还是要多给易禾吃补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