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站在霍普金诺顿的办公室里,身侧是同往常一样穿着白大褂有些不修边幅的大胡子男人,面前是容貌未变但眼神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斯图亚特。
他们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松田阵平却未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如果他现在离开了,那半年多以前在研究所的那场大火算什么,那个守在唯一一条生路上却到死都没离开的西班牙厨师算什么,前两天为了打听他的消息而暴露死亡的卧底又算什么?
还有上辈子那场爆炸下死去的民众,如今时光倒流,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记得他们曾无辜遭遇过一次惨烈死亡。
但萩原研二过于恰巧的再次出现,看似自然实际上突兀地提出了离开,
[hagi,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松田阵平心中模模糊糊地生出想法,
[我出现幻觉的时候,还有我和boss交流的时候?]
沉默之后,萩原研二回以一声叹息。
[被小阵平发现啦。]
松田阵平发现的不止这些,因此说话间,萩原研二清亮的童声逐渐褪去稚嫩,连叹息都惆怅而温柔,
[可是我不在。小阵平,对不起,我一直不在。]
他声音里的难过并不明显,像是溪流终有一日汇入深谭,即使数米之下的水流再汹涌,也能平静地映出沉落的夕阳。
赤井秀一听不见萩原研二在心底和松田阵平说的话,但他却看见的卷发男孩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接着那种连他自曝身份都没有完全消解的警惕消失了,转成无奈又带着一点愧疚的神情。
松田阵平醒来了。
或者说,他第一次真正站在了这一场无数人耗尽精力为他搭建的场景中。
他留在漫画规则的那个空旷地方时,并没有不安无聊等负面情绪,甚至自我感觉与平时并无区别。可到离开,却像是一层无形的薄膜被戳破,呼吸到了真正的空气,也像是被人从飘飘悠悠的半空中拽落在了地上。
他迟钝地察觉出区别,就听到了耳边一叠声[小阵平],和诺顿以及斯图亚特的“白兰地”。
“我没事。”他回过神说,“我已经清醒了。”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赤井秀一也露出若有所思的探寻目光,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卷发男孩一副‘你都知道了还在说什么废话呢’的神情。
只剩下霍普金诺顿似乎不在状况内,
“要不再给你检查一下?”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像是往常一样拦住了他想拿出体温计或血压仪的动作。
“我要离开了。”
霍普金诺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是说走就能走吗,总得好好计划一下。就算是我来安排,这位‘斯图亚特’有人接应,现在船上也有往来的直升机,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发现。”
“不需要直升机。”
“这附近可没船,难道你打算游到日本?”
“也不需要船。”
松田阵平看着他,“诺顿,我要走了。”
也许是只过了几秒,也许是过了几分钟,霍普金诺顿那种不太认真的敷衍神情终于消失了。
他抬起手有点生疏地揉了一下松田阵平蓬松的卷发,又莫名其妙地乐不可支,打破了有些沉凝的气氛,
“哎,手感真的还挺不错。我早就想过这么干,一直不太敢,今天还是下手了。”
但霍普金诺顿死亡那天,也是这么对白兰地说的。
松田阵平和当时一样把他的手拍下来,却比那时候多加了一句,
“这回我真的走了,以后大概也没机会见面了。”
“噢。”霍普金诺顿干巴巴地说,既没看出高兴,也没看出不高兴。
不过松田阵平也不算太难过,那段难过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不会忘记每一个帮助过他又因为组织而牺牲的人,但也不会被困在过往中。
“我们赢了,他死了。”松田阵平说。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他面前又老了两岁,还是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模样,但眼中多了几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