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赤井秀一并未说出名字,而是道,“这艘船第四层上有一对姐妹,是我妻子妹妹的女儿。我本来就是来救人的,多一个也无妨。
他这一步棋其实走的很险,毕竟斯图亚特和他父亲赤井务武的身高差距不小,如果霍普金诺顿真的了解过,便容易生起怀疑。
但话又说回来,霍普金诺顿去了解一个曾经调查过组织的mi6特工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所以在他说得细致、又精确到了一直被关在船上没什么人知道的宫野姐妹,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现实房间中的众人不知不觉也安静下来,几乎是屏息等着霍普金诺顿的答案。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终于说,
“如果你能证明你有办法离开,也有能力带上他,我可以帮你。”
这相当于明示了,他确实有办法让白兰地活下来。
所以,正在昏迷的松田阵平,实际上很可能、极有可能,也有办法活下来。
是这样吧?
是这样吗?
明明之前已经推理到这一步,明明都已经认为,此刻霍普金诺顿的认知大致等于松田阵平对自己情况的认知。
可房间里的几人却都觉得轻飘飘的。
没准他已经有办法,但没来得及告诉我们。
也许是他想趁我们不知道就把问题解决,所以才瞒着不说。
可以这样想吗?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的答案。
想要相信,不敢相信,又不愿意不相信。
萩原研二却还没能拥有如此乐观的想法。他正无声无息地看着松田阵与组织首领的交流。
他刚和十二岁的松田阵平相处过,清楚这个年纪的好友的习惯,于是难免不进行对比。
越比较,越心惊。
小阵平怎么会这么配合呢?
萩原研二印象里的年幼的松田阵平是思维活跃的,偶尔还有些固执,一旦坚定了想法就很难改变。可是在“白兰地”和boss的交流中,松田阵平的态度乍看似不够礼貌,但实际上几乎对Boss的每句话,每个问题,每个决定都全盘接受了。
他甚至不是随时跟着boss的想法改变态度:他像是刻意让自己空白着,因此才能毫不挣扎地接受Boss言语中的观点。
即使面对那些诡谲的幻觉,萩原研二天衣无缝的遮掩住了自己的心情和反映,但此刻,他觉得恐惧。
他恐惧的是,松田阵平要经历过多少次挣扎,才学会任凭剧毒的根系在他的精神上扎根,又要怎么不间断的自我审视和拷问,才能维持自我认知。
几乎不可能。
这根本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做到的事。
松田阵平不记得白兰地这边发生的事,也许并非意识共振的原因,而是松田的自我保护。
只有一侧的他完完全全的没有受过boss的任何影响,他才能借此勉强稳固住自己的精神。
但不在神奈川的自己身上表露出来,不代表他所经历的痛苦会减少。
两种观念的撕扯,对组织的不认可,和在实验室经历的痛苦,让年幼的他无意识地自我欺骗,让自己这一切是不真实的。
实验带来的幻觉,幻觉所带来的感官模糊,让他进一步确认了这种认知。
松田阵平才会对萩原研二说,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他用这个谎言欺骗了自己多久?萩原研二甚至希望这个时间延长再延长,直到不可能延长的那一刻:
七年前,他所认定的真正身份,循着自我意志成为警察的松田阵平,在社会意义上牺牲,成为亡者。
自那以后,无论活下来的是哪一具身体,他似乎都只能剩下白兰地这一个身份。于是摇摇欲坠的精神平衡崩塌,他孤立无援,彻底与外界与光明的一面斩断联系。
所以他们再一次见到的松田阵平,才记忆混乱而不自知,对外界的带来的疼痛折磨迟钝而麻木。
那现在呢?
小阵平,一切结束了,你愿意醒来了吗?
萩原研二想问出口,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太过残忍。
但总要想办法先做点什么,他想。
二十分钟后,松田阵平按照Boss的吩咐回到八层帮霍普金诺顿,果然还没死的斯图亚特却站在房间,表明身份希望带他离开。
松田阵平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本来已经离开的萩原研二忽然又回来了。
[咦咦,这是隐藏任务吗?]
他的幼驯染雀跃地说,
[小阵平,我们下船吧!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