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女瞟了眼那镖师身上的镖徽以及那把明晃晃的粗柄大刀,莞尔笑道:“想必你便是丁家镖队的丁爷了,我看在你平日处事还算周正的份上,今日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不挡我接新娘,你们镖队还可生还。”
丁爷时常在道上走,听过些许童月归消息,知道童月归不是什么悍妇,新近又听说童月归年纪不大,此时见那少女口气甚大、毫无惧色,他便留了心,谨慎说道:“我且不管你是不是童月归,咱家做生意的,拿人钱财,定了契约,便要保人平安。大家都在道上走,日子都不好过,姑娘莫要为难我们。今日你不惹事,往后我们道上相见,留个情面好相见。”
黄衣少女不为所动,悠闲地走出两步,道:“丁爷倒是有两分眼色,你若心中已有猜测,便知今日不是我对手,别难为你家弟兄了,趁早收刀罢,也省我些工夫。”
丁爷听那少女言语自负,心中大约真是遇到硬茬,只是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这少女实在年轻,看着未经世事,没有半点大匪头的气势。
丁爷还待再说什么,忽见那少女不耐烦的瞧了眼日头,说了句“吉时已到”。
丁爷听到这句,心中已是警铃大作,可他只来得及见到那少女面懒洋洋地拿腿一勾,那柄丢在地上的长刀随随便便就被少女握在手中,丁爷眼前银光一晃,刀已架在他颈上。
少女似嗔似怒的命令震在丁爷耳膜:“现在知道我是谁啦?”
丁爷在道上颇有威名,然而在这少女刀上,连一招的还手之力都无。
压头的惊骇冻得他手脚冰凉,丁爷眼睁睁见着迎亲队里有人冲上前去,皆在少女轻轻松松几个刀光之下,悉数倒地。
至此,丁爷已再无迟疑,这少女正是那女罗刹童月归——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匪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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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月归信步往前,如入无人之境,她对旁的事情漠不关心,只瞧着那轿帘,在轿前站定,对着里头的人:“凌姑娘,你可还愿履前定之约?”
轿子没有动静。
童月归压低声音:“你的梁郎在山那头等着你,只要你今日走出这轿门一步,往后千山万水,虽再无家规束缚,却也再无锦衣玉食,你可要想明白了。”
轿子里还是沉默。
童月归眸光微暗,心中已有猜度,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转身撤步。
就在这时,一把清峻的男声响起:“凌姑娘已于昨夜被我送走,此刻已与情郎远走高飞,不劳童姑娘操心。”
童月归微怔之下,略一沉眸,她震惊于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感知到对方的危险气息,倏地回身盯住那轿帘,爽快道:“阁下原来也爱多管闲事,既然事已办,小女这便回了。”
谁知那轿中人偏要惹事,轻哼道:“你亲都抢完了,现在丢下我这个新娘子,转头不管么?”
对方音色显然是男声,童月归被对方理所当然要她负责的语气震惊了,她哭笑不得道:“阁下须眉男子,有手有脚,凭什么要我一个小姑娘负责?”
对方道:“自然是要你负责,不然,你让我这种被劫了亲又被不要的人,哪有脸活下去?”
“阁下——”一个男子如此不顾须眉尊严,恬脸睁眼瞎说到这等地步童月归真没见过,她无奈道,“倒是说说,要我怎么负责?”
“娶我上山,”对方说,“让我做压寨夫人。”
“咱们山寨,最不缺的就是压寨夫人。”童月归这下是被彻底逗笑了,“阁下须眉之身,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实在令人耳目一新。”
她说着抽身要走,岂料被一股冷然之力困得裹步不前,她心知遇到世外高手,惊骇万分之下却也迅速冷静下来,一边庆幸今日没带弟兄们一起前来,一边想着对策。她谨慎地组织着语言道:“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要嫁给你这件事情,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对方道,“童寨主先别急着拒绝,不如先掀开盖头,瞧一瞧鄙人是否还能入你的眼?”
那男子声如玉石,富有磁性,童弦思立身于前,没有伸手。
那轿帘无风自动,轿中人自掀盖头,一双长眸含情望来,压着笑意道:“童寨主,对小生可还满意?”
风华绝代,风情万种,莫过于此。
童月归看得出神,呆立当场。
被那美貌惊住的,还有远处观望的童殊,他喃喃道:“这位新娘……好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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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月归被硬塞了一个“新娘”,回到山寨后,被弟兄们猛吹口哨,起哄要给老大当夜就办喜酒。
那“新娘”堂堂一个大丈夫,对大家取笑毫不供介情,一张脸美得闭月羞花,做出依赖模样竟也毫不场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潇洒,死缠烂打着要童月归负责竟叫人生不出厌烦来。
童月归甩脱不得,暗忖自己功夫不如对方,耐着性子周旋,每每要发作,看到对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和占尽风流的身姿,便没了脾气,只咕哝道:“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当真妖孽。”
妖孽耳力好得出奇,竟听到了,靠近童月归道:“你喜欢我这模样么?”
童月归叹气地望着对方的脸,很难摇头。
不仅她,现场所有弟兄们,明知这凌雪是男子,也很难对着他花容之貌摇头。
这男子含着笑的美貌,会让人不知不觉被摄了神,说不清的亢奋被怂恿着,弟兄们哄堂大笑,眉飞色舞交头接耳。
童月归被吵得没法,揉着额角躲到屋里去。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她想,这妖孽要翻了她寨子的天了!
那妖孽还待跟进屋里,推门间被一股微妙的禁制挡了去路。这禁制约摸有真人的水平,于他而言倒不难解,念在施术之人也算与他有些渊源,他便止了步。
他掀了大红喜服的裙角,席地而坐,自在地对内喊话:“相公,为妻名唤凌雪,你且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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