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真笑道:“有我还不够吗?”
温明直起腰,自豪地道:“真姐姐天下无敌!一人足够。只是,我也想去……”
温盼虽然害怕,却也立刻接话道:“我也想去。”
素真了然,承了他们的好意,带了几分笑意道:“你们当真想去?”
温明郑重道:“虽然我们笨手笨脚的,但我们力气大,能帮你打水鬼。”
温盼在一旁直点头。
素真听着面露微笑,不加思索道:“好呀!”
她答应的那般轻巧,好似不过寻常小事,好似那令人谈之色变的水鬼不算什么,且带两个大孩子也不是什么费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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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真三人进了小院,童殊侧头向景决道:“真儿已能独立办案了?”
景决道:“她已是隐司一处处长,有调动隐卫之权,专办鬼怪等涉阴司案件。”
“你十六岁时,也是处长,真儿果然样样比着你来。”童殊道,“她倒是会挑,学了你的好能耐,不学你的冷脾气。她待人温和,对明儿盼儿很有耐心。”
“她是独女,期待有兄弟姐妹。”
“她自小立志当臬司仙使,你当年十九岁驯剑,她大约很快也能驯剑了?”
“是。”
“宗内仍无其他人能驯么?”
景决摇头:“尚无。”
“舍得让真儿驯剑?”童殊深瞧着景决。
景决轻轻握了童殊的手,正要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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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可。”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语音落在耳畔,人影不知何处,当世有此境界的,仅有一人。童殊和景决不约而同顿住,恭敬地朝虚空问安道:“焉知居士。”
“真儿自小沉迷剑道,她不以修剑为苦,自得其乐,驯剑乃她之乐事。”素如自虚空中缓缓走出,停在童殊与景决不远处,“子女并非父母掌中之物,喜恶皆由她,谈不上舍得不舍得。”
驯剑成功,便要接任臬司仙使,除非身死或等来下一任仙使,将一世背负臬司之职,好比景决飞升了,也未能交出臬司剑。童殊道:“真儿曾立志要做世上最伟大的仙使,这您也不劝么?”
素如点头,脸上不见忧色,淡然道:“道阻且长,勇气可嘉。”
语毕之时,淡淡回眸,终止了这个话题。而后往前缓迈一步,静静望向童殊。
童殊这些年经常见到素真,却难得遇到素如。童殊在素如的注视下,得了鼓励,问出自芙蓉山出来的一路所想:“居士,您当年把真人修为给了我师兄?”
一直面淡如水的素如,在童殊小心的探问下,缓缓展出笑意:“鬼门君想问我为何予解语真人修为?”
童殊没想到素如多年支字未提之事,竟这般轻描淡写的承认了,他轻声问:“您可以说么?”
素如仰面远望,笑意深了几许:“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今日之果,明日之因。因果循环,我独行许久,追问因果,探寻因果,皆不得法,不如从头来过。便是不给柳知秋,那身修为当时也不想要的。”
素如失去悟道境后,十年之久不得进阶。许多人猜测素如是伤得太重,难以恢复,童殊此时恍然明白——素如是彻底的摆脱了功欲,心中自有瑶台。
素如用十年时间,不急不徐的停在悟道境前,她看透了世事,驻足在人间的她像一面镜子。
焉知出世而不避世,她参与人的每个阶段,成长、成亲、生子、得到、失去,始终冷静,旁观自身。
她这面明镜,在照什么,又在等什么?
童殊很想问。
素如读懂了童殊的欲言又止,先一步道:“在等我的机缘。”
童殊问:“是何机缘?”
“我亦不知机缘在何处。”素如感叹道,“焉知出世?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出世?人人皆有司命在身,我之司命已毕,往后余生,才是出世之始。”
童殊与景决相视恍然。
景决对素如感情深厚,他面色微紧,关切问:“您将何处去?”
素如伫立远望:“千山万水,皆是去处。”
景决和童殊听出了素如的去意,童殊道:“您放心真儿?”
素如收回视线,面上没有离情,盈着几许恬淡笑意,领先朝素真的小院而去,在门前停住步子。
童殊问:“您不进去?”
“我之前见过她了,她亦知我来过,不必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