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91章“阿晚别怕,是我。”……
自那以後舟行晚又在妖族养了一段时间的伤。
这段期间的暗域之森并不太平,不时就有正道之人派来小队侵扰,只不过规模并不很大,再加上舟行晚所居之地较为偏僻,没有受到波及。
反正闲来无事,这回也没其他人替他分忧,舟行晚真正体会了把带孩子的感觉——大概是被骗得太惨,舟行晚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了,卧病在床的这些时间花辞镜都是他贴身带着,无论玉秽还是流毓想要接近都会被他冷脸呵止,真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流毓倒还一如往常总来找他,少女眼神明媚干净,半点不似做错了事的心虚之人,借着舟行晚的伤病为由忙前忙後,仿佛真的很关心他的死活似的。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确实跟关心舟行晚的死活。
想通某点的舟行晚在某次流毓再次给他带了压药的苦味的糕点後直接把东西甩开扔到了地上,声调也从最开始的不知如何应对变成了已经能熟练地冷漠拒绝:“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我不觉得你还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
“撕破脸皮?”流毓看上去惊讶极了,完全没想到舟行晚会这麽想似的,“师尊为什麽会这麽觉得,弟子待师尊向来一片热忱真挚,从未有过任何想要僭越欺瞒的想法,又谈何撕破脸皮?”
舟行晚现在只觉得听她说话小腹都是痛的:“你觉得呢?”
“弟子不知,但若是师尊有意为难,这样能稍解您的心头之恨,那我也甘愿受了。”
流毓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她蹲下身将刚才被舟行晚打在地上的油纸包捡了起来,然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上面粘的灰:“雪尊说你怕苦,吃药的时候喜欢拿蜜饯混着,弟子专门跑去买的,您不吃可惜了。”
舟行晚一顿,再次听到尘轻雪的名字,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久违之感。
——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见,细算下来也不超过小半个月,但不知道为什麽,舟行晚就是觉得有点想他了。
他这边正兀自伤神,另一边流毓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说:“师伯说得不错,一提到雪尊,师尊您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
舟行晚暗自心惊,他这才终于肯擡眼看了眼流毓,语调也微不可察地变得急促:“你想做什麽?”
流毓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嫉妒道:“从前师尊谁也不待见,无论师伯师叔还是师兄,只要惹到您了都不肯给好脸色,那时候您跟剑盟的人还不熟,遇到什麽事第一个反应的都是先找弟子——师尊,那样好的时候,您都忘了吗?”
那样好的时候?
舟行晚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个十分荒唐可笑的笑话,声音却越发冷硬:“我从前那样信你重你,你却这麽回报我……你当真要与我谈从前吗?”
说着,舟行晚垂首看向自己腰侧的伤口,想到那些他也曾如现在的流毓以为的那样,认为跟流毓拥有一个很好的“从前”,越发觉得那些过往只是故意排练出来供人取乐的一场笑话。
却不想流毓真的把他的嘲讽当真,蹙眉问道:“有什麽不可以?弟子虽然心怀不轨,对师尊一片赤诚丹心却是天地日月可鉴,还是说难道仅仅因为我对您动了手丶差点杀了您,师尊您就要把我逐出师门,不认我了吗?”
“……”舟行晚从前只觉得流毓乖巧听话,办什麽事都最称他的心意,却从来没有见过少女蛮不讲理的样子。一时居然凝滞:“我,你……”
见他说不出话,流毓趁热打铁:“明明弟子跟师尊才是师徒,照理来说情分应该更深一些才是,如今师尊却将尘轻雪这个剑盟的外人看得比弟子更亲近可信,如何不叫人寒心?”
“?”舟行晚从前看她怼这个怼那个,只觉得句句都像说在心坎上那样舒畅,现如今流毓把胡说八道强词夺理的本领用到了他的身上,舟行晚就变成了与之全然相反的胸闷气短:“你当日把刀往我身上捅的时候怎麽没想过会叫人寒心?”
“那不一样。”流毓看着他,认真地辩驳,“我向您动手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师尊不知道弟子有多喜欢你,我动手时虽然剑偏一寸,知道师尊有活下来的可能,却仍觉得肝肠寸断,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
她不知为何好像很想向舟行晚证明自己的真心,说了一句尤觉不够,又继续说:“师尊,如果您真的死了,弟子一定也会伤心死的!”
“……”舟行晚被她这仿佛强盗一般不要脸的逻辑震惊住了,还什麽知道他有活下来的可能肝肠寸断……确定不是因为没真的杀了他才难过的吗?
他原本还有些因为之前的情分不知该如何面对流毓,当做什麽也没发生继续像以前那样觉得膈应,去恨流毓又有些不舍,这下好了,流毓三两句话打消了他心头的顾虑,舟行晚不禁冷笑:“既然这样,一起去死如何?”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跟流毓一起去死,只是觉得这人心口不一,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的又是另外一套,实在叫人不舒服,忍不住想要讽刺几句而已。
却没想到流毓眼眸一转,竟是真的认真考虑起来,忽而喜道:“等弟子将天底下的男人都杀光了,一定亲自去地底下向师尊赔罪。”
“……”舟行晚被她的偏执震惊,又不由想起从前的流毓——流毓以前有这麽说不通道理吗?
这简直是元慎上身了!
还是说她化炼了元慎的金丹,连脾性都变得跟元慎靠拢,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舟行晚只觉心累,不予搭理,闭上眼就想送客。
谁知流毓自己在心里多想象了几下那个场景,越想越觉得可行,少女眼中冒着莹莹亮光,看向舟行晚的眼眸神采飞扬,一时又转为黯淡,最终叹了口气:“可惜师尊在这局中的作用太关键,不然弟子一定将您留到最後一个杀死,再立刻下去陪您,也算全了一桩师徒佳话。”
舟行晚:???
他根本不想要这样的佳话好吗?!!
他原本对流毓的计划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後者在他耳边念念叨叨这麽多回,最终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你说你要杀遍天底下的男人……那妖族的也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