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他没想起花辞镜的情况,这会儿花辞镜主动找上来说那些话,又是亲人全没了,又是摔倒了可怜巴巴求吹吹的……这谁看了不心疼?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把自己从小到大打过所有的架都想了一遍,又忍不住开始联想花辞镜以後在舟府的生活——舟行晚倒是相信黎青不会苛待花辞镜,可根据他在舟家这段时间的观察,黎青每天去佛堂去倒是得勤,其他大多时候都当起了甩手掌柜,而在舟光济治理下的舟府……
舟行晚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孩儿,心底生出不忍,慢声道:“等回了流云宗,我自保都成问题,可是把他留在这里,总有我娘顾不到的时候,舟光济若趁那个时候做什麽,我担心他会出事。”
尘轻雪轻轻点头,他暗自动容于舟行晚的考虑周到,又或许是心里有了滤镜,只觉得舟行晚做什麽都是对的。
他说:“若是这样,阿晚不如把他带到剑盟,他既然叫你一声阿爹哥哥,我也把他当儿子弟弟来看,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舟行晚:?
真的有这种奇怪的称呼吗?
虽然尘轻雪提供的解决方法很令人心动,舟行晚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至少尘轻雪的重点跟他的重点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正要说什麽,花辞镜听到尘轻雪的话,不满地仰起头:“我不要你,我只要我的阿爹哥哥!”
舟行晚越听那声“阿爹哥哥”越觉得尴尬,偏偏对方太小,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于是骂不下去,只能强迫自己别开了头。
尘轻雪却不是吃素的,想当年他跟闻人错吕品等人吵架的时候那是一个人能顶十个,再加上後来被下了禁制,尘轻雪大多时候不能说话,受委屈了就自己憋着一个人在心里吵架,期间还不断复盘“早知道当时我应该那麽说”,这麽经年下来,他还从没在嘴上输给过谁。而今花辞镜虽然是小孩,他却也是容不下对方爬到自己头上的,当即就对下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衣服,故意露出了个凶狠的表情:“不要我?不要我就等着被你阿爹哥哥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我们现在走了,你一个人乖乖的,也许过个几十年後还能回来看你。”
“……”花辞镜没想到真有人这麽不要脸跟一个小孩计较,偏偏尘轻雪拿捏住了他的命门,他没话可说,只能又看向舟行晚:“阿爹哥哥……”
舟行晚从前不知道自己原来那麽受不住别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可怜的模样,但尘轻雪说得有道理,他也蹲下来,问:“你想跟我走吗?”
“……”
明明他只问了这一句,其馀的什麽都没多说,年纪小小的花辞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顿了顿闷声道:“要跟阿爹哥哥离开。”
“那就别叫什麽阿爹哥哥了,就叫哥哥。”
舟行晚终于有机会把称呼给纠正过来,苦口婆心道:“这个,雪哥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想跟我走,我只能找他帮忙——这你能听明白吗?”
“最好的朋友”尘轻雪挑起眉,得意地望向前面那个敢跟他叫板的小屁孩。
花辞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不能只就跟哥哥走吗,我就喜欢哥哥。”
终于把这个称呼给纠正过来了!舟行晚心里激动,冷淡摇头:“你要是乖,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花辞镜道:“我乖,可以一直跟在哥哥旁边吗?”
他说着又拉住了舟行晚的手,小孩的手很小,扯住了舟行晚两根手指就再容不下多的,刚才哭过的痕迹也还停留在下半张脸上,舟行晚没忍住差点又要心软,好在理智及时回神:“你不知道我身边有多危险。”
花辞镜无畏道:“哥哥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哥哥的,为了哥哥死都可以,要是跟哥哥一起死,那就更……”
话没说完,舟行晚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小家夥的眼睛一眨一眨,舟行晚道:“避谶,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花辞镜生怕他怀疑自己的心意,急道:“镜儿不是随便说的,镜儿真的是这麽想的!”
“不随便也不能说。”舟行晚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的人有壁,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很多次他明明觉得很简单易懂的话就是要被理解成别的意思,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总之我不喜欢,以後别说了。”
花辞镜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尘轻雪趁机跟花辞镜拉关系:“听到你阿晚哥哥怎麽说的没有,以後要叫我什麽,以後可不能再对雪哥哥说那种话了,我也不爱听。”
对面的人一换成他,刚才还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花辞镜立马垮下了脸,看模样要不是顾及着舟行晚在,又要对尘轻雪出言不逊。
尘轻雪“嘿”了一声,就要修正他的态度,舟行晚看不下去拉了拉他,说:“他还小,你让让他。”
“阿晚说得有道理。”
尘轻雪立马变换表情,也可怜兮兮的:“虽然我小时候没人让我,老东西还不让我说话,但我现在长大了,是该让让他。”
“……”这话倒把舟行晚说得内疚了,他说:“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他年纪小,我纠正他不要叫我爹就花了好一番功夫,你跟他说这些,他未必听得懂。”
尘轻雪看了眼花辞镜,深有同感,于是终于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让让他:“你有什麽行李没有?算了路上再给你添置吧,相师赶人不留情,他们也等得久了,我们少耽误一会儿是一会儿。”
舟行晚当然没有任何意义,他遣人去告诉黎青自己要把花辞镜带走的消息,正要与尘轻雪一道走,却被对方反叫住。
“阿晚。”
不知想到什麽,尘轻雪弯起两眼,笑得开心极了,他指着花辞镜:“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特别像爹娘在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