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高声大喊,试图将他吵醒。
有人开始向水箱砸东西,硬币丶汉堡,或者网球。
一个胖子趁着保安不注意,翻过警戒线,冲到水箱前。
只一晃眼,海妖猛地蹿起身,竖立着鱼尾贴着玻璃,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足足两米多的身高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胖子“嗷”地叫了一声,踉跄地後退,被保安给扣押在地。
但胖子的举动似乎激怒了海妖,他的眼球变成竖瞳,耳部的鱼鳍张开,隙开的唇缝露出尖利的牙齿,令人胆寒。
忽然,广场响起一声尖啸。
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啸声,像来自异度空间的奇异声波,挟裹着极强的穿透力,震荡每一个人的耳膜。
水箱附近几棵枯树的树干猝然爆开,喷泉池也炸开浪高的水花,将附近的观衆浇得透心凉。
可没人心存怨言,现场鸦雀无声。
他生气了?
是声波攻击?
我他妈是不是在拍电影?弄得跟真的一样!
海妖趴伏在玻璃上,户外屏幕特写了他的眼睛,愤怒中似乎隐含惧意。
他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猎物,只能色厉内荏地向捕猎者发出警告——无意义的,可怜又可笑的警告。
海妖再次撞了撞玻璃,背过身潜入了水底。
而他过于有感染力的情绪表现,以及真实自然的反应,渐渐让部分观衆暂时性地遗忘了这是场魔术表演,从开场的黑箱到禁闭水箱中海妖的撞击,再到此刻无能为力的愤怒,慢慢累积的细节悄然影响了观衆。
敏感的人开始共情,开始为海妖难过,在其他人再度出声骚扰时大喊着“shutup”。
西蒙就是其中之一。
“我心好痛,好像在看大象表演。”
托马斯讷讷地安慰:“是假的,他不是被奴役的大象。”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大象!他只是被不幸捕捞的海妖,供人类观赏取乐!”西蒙早就挤到了陆思闲身边,他碰了碰室友的胳膊,“Lu,我终于知道你为什麽能记住Dedi了,他太美了,如果他向我示爱,我愿意为他变成同性恋。”
陆思闲斜睨他一眼,“天亮了。”
西蒙:“什麽?”
西塞尔:“叫你别做梦!”
西蒙:“……”
人类,真的好残忍。
西蒙缠着陆思闲追问Dedi在国内的事迹,陆思闲偶尔回答,偶尔沉默。
这期间,海妖基本都在沉睡,间歇会浮上来游动几圈,但从不与观衆互动。
太阳渐渐升高,水箱旁的探照灯早就关了。
有人逐渐觉得无聊,选择离开,却有更多人慕名而来。
广场四个通道人流攒动,工作人员艰难地维护秩序,观衆人数一点一点地累积,不到十点就突破了三万人流。
童然通过特制的骨传导耳机知道了这一消息,狠狠松了口气。
越往後,观衆只会越多,这也是他大部分时间都“挺尸”的原因之一,除了保存氧气外,他还希望翻台更快一点。
可如果没有表演,又吸引不了足够数量的有效观衆,也不符合他的审美取向。
这很矛盾,必须把控好表演节奏,所以每个演出环节都是他在虚拟场景中反复测试过的。
比如此前的“声波攻击。”
挑衅他的胖子只是掐点上场的助演,用作于激怒他的工具人。
其实在团队构想中,“声波攻击”的场面应该更加激烈,诸如飓风丶碎石飞尘丶还有七窍流血的群演……
可那些都不是魔术。
他想要提升观衆的代入感,将“海妖”主题深深烙入他们心中,淡化自己魔术师的身份,让所有人沉沦在他所营造的氛围中。
适当的铺垫必不可少,但过犹不及。
“Dedi,下一个环节要到了,倒计时准备。”
童然懒洋洋地甩了甩鱼尾,示意自己听见了。
观衆们察觉不到其中奥秘,他们只想唤醒海妖,哪怕是在水里游动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