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子眼含热泪,“想不到我这一生,还能教出来一个案首,也算是给二十多年的教书生涯一个答复了。”
宋三郎连忙制止:“恩师慎言,您定是还有福气在後头的,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孙夫子笑着拍他的肩膀,“好!好!那我就等着三郎高中的那天,那时候就是我的福气!”
。。。。。。。
宋三郎又去了白泽书院,和教过书的恩师一一道谢,每个人都感慨万千,留他向书院内正在上课的学子们说了一通自己求学的故事,才肯放他走。
前脚刚回谢记食肆,後脚又是一群官兵前来。领头的官差将一担沉重的谢礼箱子放下,笑道:“县太爷请宋案首前去一叙。”
听到这个消息,林老婆子热泪盈眶。
这可是县太爷上门来请去一叙,试问哪家老百姓有这样的殊荣。
“三郎,三郎。”林老婆子抖着手为他整理衣领子,“去见了县令大人,一定要感谢大人的知遇之恩,知道吗。”
“娘,我省得。”宋三郎道。
“我对路熟悉,我送三郎去吧,”宋大郎牵出牛车。
宋老汉欣慰开口:“也好,路上仔细些。”
牛车满载着家人的期盼从福满镇出发了。
艳阳高照。平日里都是淅沥的雨下着,万物都是湿濡的一片,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
“今日天气不错。”宋大郎挥着鞭子,一边打趣说道:“三郎,定是老天听说了你考了案首,都在为你高兴呢。”
宋三郎笑着,没说什麽。
牛车快速往兴宁县的方向去。
终于到了县令大门前。
县衙的朱漆大门在晨光里泛着水光,宋三郎的青布鞋刚踏上石阶,就听里头传来浑厚的笑声:“可把咱们的案首盼来了!”
陈舟满脸笑意迎出来,腰间玉佩随着疾走的步子叮咚作响。
“快来快来,我就知道当初没看错人!”
他刚到兴宁县城上任,成立了兴宁书院,紧接着书院中就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案首,今後回去述职也有话可说了。
正堂里已聚着七八位秀才。林安收拾得像模像样,凑近打趣道:“哎哟宋秀才,真是好久不见。”
宋三郎看到他这个样子,拍他,“行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能考上。”
再看另外几人,几乎都是林安当天带来一块报名的好友,宋三郎瞬间不觉得拘谨,笑着往里去。
陈舟看到还站在外面的宋大郎,笑着开口:“宋家大郎,一块进来吃酒吧,盛宴已经准备好了。”
宋大郎恭敬拱手道:“多谢县太爷,只是宋某许久没来县城,忽有兴致想来逛逛。”
“且我一个庄稼汉,去了也听不懂你们文人之间的话题,估计也只能定在一旁,徒增尴尬,还是不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陈舟也没有强硬将人留下。
宋大郎出了县令府,没忘记出门的打算,拉住路边一个人问:“打听一下,可否知道长缨书院在何处?”
那人疑惑看他一眼,擡手一指,“就在兴宁书院附近,过去就能看到。”
“谢了。”宋大郎拔腿就要往相应的方向去。
路人奇怪看他,“连长缨书院都不知道,你不是兴宁县城的人吧。”
“确实不是。”宋大郎回他。
想到什麽,宋大郎转过身来问:“再冒昧一问,这书院的女夫子,可曾听说过?”
路人一听又是一个慕名来打听女夫子的,当即神色骄傲开口:“要说这位女夫子,可真是咱们兴宁县的大恩人啊。”
“县太爷最开始提出要创办长缨书院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站了出来,顶着多少诋毁谩骂,刚开班的时候只收到了三个学生,但她坚持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推行的一项女子课本的改革,将女戒都改了,说女人不需要学这些东西。”
“女戒?”宋大郎道。
路人了解也不甚多,摆着手说:“哎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小闺女也在长缨书院读书,如今也能在家摇头晃脑地背书说理了,我这当爹的心里头高兴呀,夫子当然是最大的功臣。”
路人又说了一大圈,宋大郎这才与人请辞,顺着路走到了长缨书院面前。
依稀见丹娘子正在檐下教绣娘们识字,昏黄的灯笼映着《女诫》封皮,那"诫"字被改成了"杰"。
“女杰。”宋大郎了然。
窗棂投下的光斑在她膝上跳动,露出裙裾下干枯如柴的双腿。但在教课时整个人却奕奕有神,仿佛干涸的木头重新注入生机。
宋大郎攥着牛车缰绳的手沁出汗来。
兴宁县女学堂的青砖墙上,雨水冲刷出蜿蜒的沟壑。门房老仆听他说要找丹娘子,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可是稻香村宋家?”
宋大郎疑惑:“你知道我们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