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有宋三郎是读书的苗子。大郎与二郎识得几个字就回家帮着干农活了。
饭桌气氛沉闷,不像往日那般有说有笑。
娃子们都只吃着饭,不敢多言。
就连平日里只顾着吃的柳雪梅都感受出来气氛不对,便疑惑用手肘撞了撞宋二郎。
宋二郎眼睛瞥了宋老汉一眼,示意柳雪梅别多管。
宋老汉放下筷子,面色担忧:“今年瞧着不对劲,稻子都要抽穗了,清谷河的水量一天比一天少,如今都要见底了…”
林老婆子听到这话,一惊,“怎麽会…”
宋老汉倒了一碗水喝两口,“河床都露出来了,我下午和李赵两家的商量了,现下各处都不好。”
柳雪梅也没心思吃饭了,她知道水对于稻子的作用有多关键,急急道:“这可是抽穗啊,没水怎麽成!”
宋二郎在桌下踢了她一脚,柳雪梅讪讪闭嘴。
宋大郎面色沉静:“我这两日从镇子往返,看到路边田中的稻子也长得不好,今年怕是个灾年。”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大人心里皆是一惊。
只有小娃还时不时笑闹两下,无忧无虑的样子。
有丰年,就有灾年。
灾年,意味着入不敷出。赋税是按照人头上交的,朝廷可不管什麽灾不灾年,赋税必须得交足了数。
老宋家已然算是幸运,地处天下正中的富庶之地——江南。眼下江南都开始干旱,更不敢想其他地方会是什麽样子。
宋老汉和林老婆子这辈子只经历过一次,那时候……铺天盖地的流民,饿殍遍野,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林老婆子越想越後怕,喃喃:“不成不成……明天,不!现在就开始囤水,万一……”
宋老汉捏着碗沿,“应该没那麽严重。”
“这几日夜里我常起来观察晨露,确实比以前稀薄了不少,但不是没有。”
说着宋老汉也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关乎着全家老小的安危,思来想去,还是拍板道:“从明日起,大郎二郎跟着我一起去挑水灌田。”
宋大郎点头应声,“是,稻子正在抽穗期,没了水可不成。”
宋二郎也怏怏应下。
宋老汉又对着林老婆子道:“老婆子,後院还空着两个大缸,趁如今井里还能打出一些水来,咱们尽早将两个缸给填满备着。”
朱秀儿和柳雪梅也赶紧点头。
宋知江凑到宋明玉身边,嘴边还沾着几颗饭粒,边嚼边问:“小姑,我们真的会没有水喝吗?”
宋明玉想了想,“要是一直不下雨,就会没有水喝。”
宋知云有些害怕,他想起大太阳下在村子里乱跑时,找不到水解渴那口干舌燥的感觉,简直是难熬,
“小姑,我也要去挑水!我不要没有水喝!”
“我也去我也去!”
宋明玉拍了拍江哥儿的小脑瓜,“现在不会没有水的。”
“你们想,大树靠什麽活着?”
三个小子齐齐回答:“靠水,三叔和我们说过,树要喝水才会长大。”
宋明玉点头,“对啦!那现在大树和平常有什麽区别吗?”
三人歪着头思考,齐齐摇头道:“没有。”
宋明玉道:“大树不能动,只能站在那里,尚且还有水喝,更何况我们这些能动的人。”
小男娃们一边嚼着圆鼓鼓的腮帮子,若有所思。
宋明玉看向双胞胎兄弟,“孙夫子给三日的休沐,留了课业,早点去睡觉,明日我要监督你们课业!”
两人虚心移开眼睛,不过想着小姑说他们不怕没有水喝,也不吵着去挑水的事。
小孩子忘性大,呼啦啦闹了一圈才被朱秀儿和柳雪梅带下去睡觉。
堂屋外。
宋大郎与宋二郎将两口大水缸搬出来。
林老婆子为了以防万一,指挥着两人将水缸往堂屋的角落里搬,这里隐秘一些,也能少被太阳照到。
几个大人正招呼着打水存水,齐心协力,忙活了大半宿,终于将两个大水缸给填满了。
宋明玉嚷嚷着要陪爹娘一起打水,宋老汉两人拧不过她,想来第二天也没啥事,就让她在一旁玩着。
月上柳梢头,一家人满身是汗坐在屋檐下纳凉,正准备进屋睡觉,村中忽而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经久不绝。
宋老汉正想抱着小闺女哄她睡觉,闻声立即站起身来,眉头皱得老深。
“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