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也是前一夜得到消息,称先帝要杀他,这才脱了狱。但其实,先帝虽恨他,也并不想要他命。”
“我和温宁都被耍了,难怪那一夜的越狱特别地顺利,有人在背後推波助澜。”
“是谁?”
薛得信摇摇头,“温宁也不知晓。他虽为那人所用,但从未见过真正的幕後主使。出狱後,曾经与他联络的人都离奇消失了。但他笃定,那背後之人,一定是临州府中的权贵,否则,没有人有这般大的本事,能将他引荐至先帝身边,又让他跌落神坛。”
“所以你二人才会联合起来?”
“对。後来,我得知薛府的噩耗後,温宁告诉我,定是那帮人做的。我恨,发誓要替薛将军报仇。”
“这报仇,为何是在鄱阳湖上打劫商船?”
“因为温宁知晓,从各地往临州府运金银珠宝的生意,隶属于那股势力。他们通过此途径收敛钱财,同时,将四面八方的消息和人员汇集到那人身边。船上的商人几乎都是那人麾下的,从他们口中兴许会得到有用的线索。”
“我与他虽目的不同,但要寻的,都是那帮人。于是便暂时结了盟。”
“可那些人倒是铮铮铁骨,没有一个软骨头。要麽咬舌自尽,要麽誓死与我们搏杀。”
“有几个看着便只是普通商户的,何其无辜?我本欲将他们放走,可温宁此人狗改不了吃屎,背着我斩杀了好多无辜商贩。”
“此人不是个好的盟友,我企图与其分道扬镳,可还未分开,便出了鄱阳县那事。我醒来後到处寻温宁和那艘船,可湖上什麽也没有。”
“我笃定,定是那些人的手笔。也意识到,这些人手眼通天。若我在明,就会被他们盯上,若我在暗,薛家灭门的案子兴许还有转圜。”
薛誉还是带着点渺茫的希望忍不住问道:“这麽多年,你查出来了吗?背後指使之人是谁?他们究竟是为何要痛下如此杀手。”
害我从此孤身一人。
“有了一点线索,但我没有证据,主谋也不知是谁。”
几人讶异,竟然当真有了线索。
“快,说来听听。”黄寻江说道。
“这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有人在我家中留了密信,上面称知晓我的秘密,若有需要时,希望我能为他们效力,否则便将那个秘密公之于衆。”
“秘密?”
“对,此人知晓我不是杨克礼,而是薛得信。”
这是个把柄。
柳凤问道:“你为了瞒住此事,究竟为那些人做了什麽?”
薛得信却摇摇头,“什麽也没做。这两年,他们并没有以此要挟我做什麽。”
“起初我还有些担心,大仇未报,要麽妥协,与他们沆瀣一气,要麽誓死反抗,很可能以後再无人会为薛府一案奔波。可後来那帮人竟是再也没了动静。再後来,我也想通了,我已年迈,这麽多年孤身一人调查,如今时日不多,我还有多少个十九年好活?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是不可能了,但薛府的案子还得查,不如将这些年调查到的线索交由信任之人,希望有人可以承我之志,直到薛府惨案真相大白。”
“所以你交给了谁?”
薛得信叹了一口气,“谁也没给。我不知该给谁,有谁愿意为了十几年前官府都已经结案的案子搭上自己的一生呢?也许还会惹得一身骚。我有想过给那些幸存的薛家军们,他们必誓死效忠薛将军,值得信赖。可这麽多年了,我当年特地选了这麽个小县城,为的就是别被薛家军的人看见,为的就是不连累他们。如今他们也已年迈,经不起这麽折腾,我便犹豫了。”
薛得信说罢,柳凤看了看薛誉期盼的眼神,还有黄寻江凝重的神情,开口道:“薛副将,你若是相信我们,大可放心将这些年查到的线索告之。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尽力。”
黄寻江认可地点了点头,“柳风说得没错。若当年的灭门惨案当真有疑点,我定要查出真相。”
慢慢地,薛得信满眼通红,他环顾几人,撩起衣袍,跪倒在地。
十几年的交情,他很清楚黄寻江的为人。
黄寻江本就有能力,如今又得圣上赏识,有了权势。查薛府灭门案,至少那些人在灭口前要忌惮几分。
而薛誉和柳风,黄寻江的眼光不差,且这段时日接触下来,确实是刚正不阿又有实力之人。
交给他们,薛得信放心。
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了三下,“薛得信在此谢过。今生怕是无望了,若有来世,我薛得信做牛做马,定要报答诸位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