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看清了脸?”
“未曾。但他的声音,我若是再听见,应当能辨识出。”
薛誉见柳凤满脸的落寞,挤出温润笑容,“不急于一时。今日记下了那人的声音,说不准下回又记起点什麽别的线索。千丝万缕,总能汇聚在一块儿的。”
柳凤望向薛誉的眼睛,那眼神真挚又磊落,让她内心平静不少,“谢谢你。”
“与我不必如此生分。相信我,我定会陪着你找回自己的记忆,等到那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柳凤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却突然僵住了身子,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还未等薛誉道出心中疑惑,柳凤瞪大了双眼,“我记起了!这回的梦境不一样,我摔下悬崖後,说了一句话。”
“什麽话?”
“答应你的为你报仇,凤儿,我食言了。”
薛誉愣了几息,并未参透这句话有何深意,“这是何意?”
“‘凤儿,我食言了。’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是奇怪吗?”
“我为何要在摔下悬崖後,对自己说上这样一句话?”
“……闺阁中的女子,总是有些娇的。或许以前的你,不喜欢自称为‘我’,而是‘凤儿’?”
“不对。明明後头说的‘我食言了’。此外,前面一句‘答应你’丶‘为你报仇’,这似乎说明‘凤儿’和‘我’,并不是一个人。”
“兴许你记错了?再者说,不过是个梦境,里头的话莫要太当真。就像当初璞县玉米面西施那个案子,你见着李冉的尸首,夜晚便做了噩梦,将你的记忆与案件细节混杂在一块儿了。”
终归是个梦,薛誉害怕她钻了牛角尖。
柳凤摇摇头,十分笃定,“不会记错的。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句话就是我说的,就是我当初摔下悬崖时说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很有可能不是柳凤?”
“对。柳凤……”柳凤嘴里喃喃,她回想着那个如今不在身边的荷包。
若自己并非柳凤,那会是谁?身上有绣着柳凤二字的荷包,又答应了为柳凤报仇,定是与柳凤关系密切之人。
上回梦中那人的话忽地从尘封记忆中浮现。
“富贵家娘子……卑贱下人……”柳凤的心跳得很快,她感觉得到,自己好像离那个真相越来越近了。
脑子里仿佛有一只手,擦去重重的迷雾,从那清晰的缝隙看去,便可窥见背後可怖的真相。
柳凤猛地擡眼,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薛誉的双手,“薛誉,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娘子兴许不假,但我不是柳凤。”她呼吸急促,吞咽了好几下才继续说道:“如果梦境中那些话都是真的,柳凤很有可能是我贴身婢女的姓名。”
“婢女?可你曾说过,那荷包价值不菲,即便是富贵人家的下人,也不该有这样的荷包吧?”
“兴许,是我赠与她的也未可知。”
柳凤眼中星光点点,她为自己的身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而感到兴奋。
可很快,那股子激动的情绪就消散了。
眼中的光芒瞬间退却。
“那我……又是谁呢?”
柳凤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暗,薛誉瞧见很是心疼。
“我说过的,我不在乎你是谁,你便是你。”
“是柳凤也好,不是柳凤也罢。姓名,不过是一个人区别于另一个人的符号。就算你改了千八百个名字,我依旧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名字。”
“是下人也好,是高门贵女也罢,我薛誉都愿与你一辈子长相厮守。”
这些道理,柳凤何尝不知晓?
可当自己认定的一个事实突然间被推翻,马上接受它,何其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