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染上大烟,他的人生和自尊,便都被踩进泥地。
他家里人想要拉他一把,也被他拽下泥潭。
他真不是个东西。
有那麽一段时间,桑学文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祸害,再也变不了。
他骗走阿兰的养老钱,还骗走陆盈出嫁时的压箱钱。
但他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死。
桑学文找到桑钱氏:“娘,把我关起来吧。”
桑钱氏将他关起来,桑学文躺在臭烘烘的稻草上,开始背书。
“右护法将解药扔在地上,用脚碾碎踩入泥里。那被断了解药,受了半日苦楚的少年瞧见,疯狗一般冲上去,张嘴咬那泥地,连泥带药吞进肚,又去舔右护法的鞋。右护法面露嫌弃,一脚将那少年踹翻,那少年翻身爬起,只不停磕头。见曾经的桀骜少年,已然成了右护法的狗,孟佑心惊不已,唯恐自己也变成这般模样。”
桑学文涕泪横流,慢慢背书,背得颠三倒四。
“右护法手一甩,孟佑便被扔进一处潮湿的山洞,他狠狠撞上石壁,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但这痛,远不如剧毒发作之痛。毒发後,一呼一吸宛若在拉扯他体内筋脉,要让他寸寸碎裂而亡。此时活着便是受罪,恍惚间,孟佑想到了那日的少年,若此时有人在他面前扔下解药,他怕是也要变成一条狗。”
桑学文继续背:“但他不愿当一条狗,他是个人!他是个人!”
屋里又黑又潮,桑学文又开始背後面的内容:“三日期满,孟佑被带出山洞时,已然不成人样。右护法说了句不错,扔下一粒解药,便扬长而去。孟佑恨不得抢过那解药,立刻送入口中,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最终将解药扔进悬崖。”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绝不能被区区药物所控!”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学文才恢复正常,嚎啕大哭。
这些日子,他女儿时常找他说话,但他能察觉到女儿骨子里的冷淡。
他以为女儿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但这书,分明就是女儿为他所写。
桑景云对桑学文的想法一无所知。
她写书时,满脑子都是她崇敬的革命先烈拥有的百折不挠的抗争精神,与桑学文无关。
不过孟佑等人的中毒惨状,她确实参考了桑学文烟瘾发作的模样。
曾经的桑学文不说霁月风光,却也人模狗样,但烟瘾发作後,却成了个疯子。
桑景云和桑景英到家时,桑钱氏已做好午饭,还将桑学文放了出来。
他们吃的依旧是粥,还有咸菜和洪掌柜给的油炸花生。
那花生只有一小碟,桑钱氏和陆盈几乎不动筷子,桑学文也没动。
桑景云吃完,拿出一颗花生糖塞进桑景丽嘴里,又将剩下的糖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糖只一小包,总共也就八颗,桑景云和桑景英在路上吃了两颗,刚才又喂了桑景丽一颗,还剩五颗。
她给了陆盈和桑钱氏一人一颗,剩下的她跟桑景英桑景丽,又分了一人一颗:“奶奶,娘,爹不爱吃糖,景雄在点心铺有糕点吃,我们一人一颗。”
桑钱氏拒绝:“不用给我,你吃吧。”
“奶奶,我想孝敬你,你可不能不给我这机会。”桑景云笑道。
桑钱氏到底还是将糖放在嘴里。
桑学文看到这一幕,有些羡慕。
哪里是他不爱吃糖,不过是女儿不想给他。
他拿了抹布,熟练地去洗碗,正洗着,陆盈给他半块花生糖。
糖真甜,他真不是个东西。
桑景英吃过饭,就想继续写《西游记》。
这个弟弟实在太卷,桑景云无奈道:“阿英,人也是要休息的,这《西游记》我们都写了一半了,今日就休息吧。”
桑景英道:“姐,左右也没事情做,我写它就当是休息。”
也行……桑景云翻开《西游记》原着,一边看,一边回忆自己上辈子看了无数遍的《西游记》电视剧,跟桑景英说下面的故事要如何写。
但她没写。
她嘴角的口疮刚刚好,想休息一天。
顺便琢磨《双面魔君》的後续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