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十月!红眼的诗人07
07“送给你。”摇晃的人影,在面积不到二十平米丶天花板却高得出奇的房间里被极度拉长。这是被称为“学校”的黄色建筑里一间夹于宽大教室与窄小仓库当中的屋子。那间宽大教室不为教学,而是供人聚集和寝息。那群人也算不上学生,只是把对他们恩威并施的人唤作老师。将视线拉远了看,这栋黄色的建筑本不是学校。它的雏形是一栋荒地上的避风小屋,据说是十二岛的第一人——也就是将军一挥手建起的,因而墙壁是黄土,屋顶是圆木与稻草,一切就地取材。後来,吴老师指派无脑人一寸一寸将它加盖为如今的矮楼,它的躯干中才有了钢筋与玻璃。十多年前开始就在为十二岛搬入外界文明的吴老师,如今身形臃肿地坐在这个私密的房间里,一个人开口说话。靠电池支撑光亮的灯具摆在桌上,将他的影子扯向天花板。“这个,送给你。”他摩挲着手腕,“我只戴了两个月,还是新的,价值够盖两三间教室了。送给你。”他脱下手表,在手心掂了掂,将其放在桌面。“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讲话。其实你一点都不必顾虑,我有最好的合作夥伴,哦,意思就是我有强大的外援。而且现在,情况对我更有利了。”半晌,屋内没有回应。“你再考虑考虑。”说完这句话,吴老师在灯影中戴上口罩,又在口罩外绕上围巾,将半张脸完全藏起。在这栋学校的三百多人,还没有谁见过他的脸。曾经有人试过从他背後接近,但那之後他们明白了一件事,吴老师层层叠叠的衣物里,藏着大号电击棒,小号电击棒,甚至辣椒水。兴许那些能够制造烟雾的东西也是从其中某个口袋里掏出的。曾经有人喊着“要自由”的口号试图投奔将军,但是将军没有收容他们,并且行踪越发飘忽不定。原本时不时会由纳祈运往学校的新鲜西红柿和洋葱,也改为运往无脑人那儿去了。看起来,将军似乎想避免和他们有所接触。总而言之,对这三百多人来说,没有离开吴老师独自谋生的条件。从无脑人聚拢的地方每日涌出大量复制品,被挑拣出来的复制品被送到学校维持日常运作。甚至连公…
07“送给你。”
摇晃的人影,在面积不到二十平米丶天花板却高得出奇的房间里被极度拉长。
这是被称为“学校”的黄色建筑里一间夹于宽大教室与窄小仓库当中的屋子。那间宽大教室不为教学,而是供人聚集和寝息。那群人也算不上学生,只是把对他们恩威并施的人唤作老师。将视线拉远了看,这栋黄色的建筑本不是学校。它的雏形是一栋荒地上的避风小屋,据说是十二岛的第一人——也就是将军一挥手建起的,因而墙壁是黄土,屋顶是圆木与稻草,一切就地取材。後来,吴老师指派无脑人一寸一寸将它加盖为如今的矮楼,它的躯干中才有了钢筋与玻璃。
十多年前开始就在为十二岛搬入外界文明的吴老师,如今身形臃肿地坐在这个私密的房间里,一个人开口说话。
靠电池支撑光亮的灯具摆在桌上,将他的影子扯向天花板。
“这个,送给你。”他摩挲着手腕,“我只戴了两个月,还是新的,价值够盖两三间教室了。送给你。”
他脱下手表,在手心掂了掂,将其放在桌面。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讲话。其实你一点都不必顾虑,我有最好的合作夥伴,哦,意思就是我有强大的外援。而且现在,情况对我更有利了。”
半晌,屋内没有回应。
“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这句话,吴老师在灯影中戴上口罩,又在口罩外绕上围巾,将半张脸完全藏起。在这栋学校的三百多人,还没有谁见过他的脸。
曾经有人试过从他背後接近,但那之後他们明白了一件事,吴老师层层叠叠的衣物里,藏着大号电击棒,小号电击棒,甚至辣椒水。兴许那些能够制造烟雾的东西也是从其中某个口袋里掏出的。
曾经有人喊着“要自由”的口号试图投奔将军,但是将军没有收容他们,并且行踪越发飘忽不定。原本时不时会由纳祈运往学校的新鲜西红柿和洋葱,也改为运往无脑人那儿去了。看起来,将军似乎想避免和他们有所接触。
总而言之,对这三百多人来说,没有离开吴老师独自谋生的条件。从无脑人聚拢的地方每日涌出大量复制品,被挑拣出来的复制品被送到学校维持日常运作。甚至连公交车都在吴老师的组织之下坚持运行。以吴老师为轴心转动的链条,链接着粗糙却关键的吃住行。
吴老师从桌边站了起来,影子变幻着形态移向门边。关门声之後,影子被斩断。
屋内安静了良久,一道黑色从墙与墙之间的缝隙中晕染开,游向桌子。
星陨虽然不像其他人只能留在学校,但她也没有什麽地方想去。而且,在学校还能以捉弄人为乐,所以没有离开。但对于吴老师的合作提议,她始终未置可否。
现在,她在无人打扰的空间里脱离了墙壁,变为身着黑衣的孩童。她将身体倾向桌面,歪着脖子盯着发亮的表盘看了一阵子,然後伸出右手,拿起手表。
她先是用拇指与食指握着黑色的牛皮表带,接着将拇指移向表盘上的玻璃。
“咔”的一声,玻璃被她压碎。
她将表盘朝下,倒出玻璃渣,接着伸手捏住活动的指针,向外一拔。
价值两三间教室的手表,彻底停止了工作。
在星陨捉住不停摆动的纤细指针时,距离学校一公里处的栅栏内,发出了罕见的声音。
橡胶软线挥向空中,落在皮肉上,鞭打出“呜呜”的节奏。
十二个无脑人跪成一排,在另五六个无脑人的挥鞭下,他们身上裸露的皮肤很快布满血痕。旁边是红色的公交车,车头正被另一拨无脑人用金属工具敲敲打打。
“可以了吧?”公交车内坐着两个学校的人,靠窗的那个捂着鼻子冲窗外张望,确认那批擅自逃走又被抓回的无脑人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
他身旁的人止不住地反胃,刚完成一场呕吐,有气无力地说:“我看可以了。放他们去干活吧。”
“等一下。”又有一人登上了车门大敞的公交车,“吴老师传话来了。”
车内两人面面相觑,待听说了新来的任务後,靠窗人带着笑意问:“让那个去?”
“让那个去。”他身旁的人很快会意,脸上的肌肉也向上方推去,无奈迅速垮下来。
“呜……哇!”又是一阵呕吐。
这里实在是太臭了,绝非一人如此受虐。空气中的臭味似乎有生命,以令人无法预料的方式野蛮生长。
汤岩被灌了一口水,意识有所恢复。但眼皮太沉,他的视线依然一片黑暗。尽管如此,嗅觉却没有失灵。这是他第一次发觉臭味是如此难以招架,自己仿佛身处污秽的核心,几乎要化作浑浊的气泡。他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室内,因为没有风带动臭味离散周身。稍远处还传来“呯呯嗙嗙”的声音,暗示着有不少人在活动。
有人来了。
虽然听不到开门与关门声,但是眼皮外有一瞬间光线亮起。那人带来了潮湿的呼吸声,似乎正吸着鼻涕,也或者,是携带着什麽。
臭味稍有一些改变,多了一点腥。
“啪嗒——”,有什麽滴向地面。
汤岩想要仰起身,然而无法动弹。
那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汤岩的嘴唇猝不及防被沾湿。
有谁用手挤压着他的两腮,让他张开了口,并将一整块饱满湿润的东西塞往他嘴里。那东西带着馀温和不同寻常的腥气,瞬间蒙上了他的半张脸,让他差点无法呼吸。
汤岩意识到,那可能是一块肉,而且是一块带血的生肉。很快,他的脖子就被顺流而下的鲜血浸湿了。但凡有一丝力气,他都会崩溃并呕吐不止。但他当下能控制的只有一部分迟钝的意识。
那人继续使劲按压他的两腮,让他僵硬的嘴一遍遍重新张开。
血水往里流淌,只是进展缓慢。
“喂!”的声音响起,那人着急了。
汤岩涌上一股力气,浑身抽搐了两下。撑开又合上的眼睛,看到的是眼前人毫无特征的麻布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