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栅栏,跳下落地後,大一直奔杂物区。
张思议一人笼罩在难以忍受的臭味中,将目光移向地面,脑中却是挥之不去的火光。
她的身後,一团非同寻常的阴影开始紧贴地面移动。
张思议扶着栅栏在地面坐下,右手向後按住草地时,也无意中按住了那团阴影。
阴影顺着她的手臂,无声地向上游走。不一会儿,它就将张思议完全笼罩在黑色之中。
张思议眨了眨眼,有些困倦。视线里仿佛有漩涡持续旋转。她闭上眼,感觉整个身子浮了起来。
她开始做梦。
两脚落地时,眼前是一个村子。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但还是向小路两边一排排整齐的五层楼房张望。她向前走,每一家每一户门口都挂满了白色的装饰,那些都是葬礼用品。这个村子的家家户户,都在办葬礼。
灰蒙蒙的天空下,虽然行人不少,但她感觉异常清冷。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虽然要走出这个村子,却在惦记着另一人。
我有同伴,要和他一起走——她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户人家家中。穿过厅堂,一个宽大的空间展现在她面前,那里摆着数十张圆桌。桌上食物丰盛,桌旁宾客满座。这里在办白事宴。
张思议穿过热闹,走向角落。汤岩站在那里正忙着核对菜单,有些愁眉苦脸。他不像是主人,却在操心宴席。
看到张思议後,汤岩交给她一把钥匙,说:“从後门出去,再上五楼,在那里等我。我稍後就来。”
张思议虽然犹豫,还是手握钥匙,走向了後门。
一出後门,满眼尽是脏乱泥泞。路面有不少牲畜留下的粪便,她踩着污浊,忍着臭味走向几米外的另一栋旧楼。在斑驳的铁门外,她用手中的钥匙开了门。
一条精瘦的黑狗在门打开的瞬间蹿出,凶恶地威胁着张思议。
她努力镇定下来,一心想着不去招惹它,然後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但她没想到,狗也跟着她上了楼。
二楼与三楼都是窄小平凡的农家景象,没有人阻拦她,她也无心逗留。
走到第四楼时,狗开始在身後扯她的衣服。她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位可爱的女童。女童热情地捧起一篮新鲜的枇杷,并向她介绍四楼一间粉色的房间,似乎想把她留在那里。张思议摇摇头,她记着汤岩的话,要走上五楼。
女童看着张思议继续向上,没有跟来,似乎对五楼有点担忧。
出乎张思议意料的是,五楼竟然是一片沙滩般的白色世界。视线尽头,没有尽头,隐约可见的远方是碧蓝色的大海,笼罩在强烈的阳光下,如钻石般灿烂。而连接大海与沙滩的则是一条笔直的木桥,桥的中央立着一道由藤条做成的拱门。
张思议有些欣喜,似乎只要穿过那门,就能沐浴在阳光下,离开这个地方。
那一时刻,汤岩也正好赶到。还有一些陌生面孔的男女陆续结伴来了。
“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吧?”张思议对汤岩说。
汤岩沉默着从地上捡起一只枇杷,用力抛向拱门。枇杷穿过拱门的同时,在强烈的光线中消失了。
“走。”汤岩说。
张思议紧紧贴着他走向拱门。她逐渐能看清,木桥的尽头,停着一艘小船。
突然间,身後有人冲他们高喊:“桥歪了!”
张思议敏感地拉住汤岩。就差一步,他们将共同跨过绿色的拱门。此时,有一波海水将刚才消失的枇杷冲回了桥边。枇杷在白色的水沫中露出了裂痕。
张思议抚摸着胸膛,感慨真是千钧一发,但又无法感到庆幸。她既不敢跨过拱门,也不愿回到身後无尽的绝望中。
那美丽的海滩和阳光难道都是危险的幻觉吗?
伴随着“咚”的一声,张思议从梦里掉了出来。
她的头落向草地,被痛感包围。蒙着脸的麻布之外,还弥漫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但真正占据她胸腔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凉。
她从地上坐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笼罩着她的黑影溜向地面,在她身边汇聚起来,成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小身影。
张思议慌忙向後挪动身子。透过朦胧视线,她看到那身影擡起头,展露出一张女孩的脸。
“看吧,他们想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女孩开口说话。
“你……他们?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吗?”
“那些都是无脑人在想的东西。只是给你看了一眼。”
张思议不再向後挪动,她觉得女孩的脸有些熟悉。但她已回忆不起来,梦中的女童是什麽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