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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阵亡将士的遗体早就陆续被送回了九重天,武平侯的遗体也被带回了武平侯府。今日,就是他们下葬的日子。应如是作为军区主帅和崇安王,要回天送他们最後一程。天君早几日来信说,若她重伤,行动不便,可以不参加这场葬礼。但应如是回绝了,此次伤亡惨重,更有上神陨落,即便她身受重伤,也得回去送他们一程,以聊表敬意,更慰军心。
军区的事由手下武官处理,早就安排得差不多了,应如是也不需要再吩咐什麽,直接离开就行。那天一早,应夫人就给她拿来了一身衣裳,帮她换好。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昨天半夜起来,我看到你翻身侧卧,真是把我吓死了,生怕你把伤口压坏了,又不敢碰你。这段时间你要控制好自己的睡姿,尽量平躺着,等你伤好了,怎麽翻随你……”
应如是倒是想说,她自己心里有数,没压着伤口,她就是这麽多天一直平躺着,实在是不耐烦,就想换个姿势。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知道了。”
应如是语气温和,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习惯于这样的方式,交流的不多。但应夫人肯告诉她这些,并且语气没有一点责难的意思,她心里已经很惊讶了,难得。
应夫人怕她觉得冷,又给她外面裹了一件白色大氅。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体温降低,身体时不时会忍不住发抖。医官说是因为体内修为一下子少了很多,体内自行运转的破晓寒有些收不住,导致寒气外泄,而她神力不济,无法抵御寒冷,才会让她有些畏寒的症状。
应如是的头发就用玉簪子简单地绾了一下,披在身後。这一身打扮,简单却又不失贵气,让先前的沙场之气褪去了许多,倒真有几分天都大小姐的意思了。
陈元进来禀报:“殿下,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应如是打量了他一眼,这几天一直都没看到他,还以为也跟她一样受了伤,养伤去了。现在一看,倒还好,应该没什麽大碍。应如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後问了一句:“朱缨呢?”
闻言,营帐里的诸位皆是一愣,气氛顿时凝滞,陈元都没敢擡头去看应如是的眼神。
应如是伤得重,前些天一直都在昏迷,醒了之後易清月又叮嘱他们先不要让应如是知道这些事情,让她安心养伤,便一直没提。
应如是看着他们的神情,还有什麽不明白的。确实,这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战况惨烈。在她的预料里,她也是会战死的那一方。
应如是声音有些略滞涩,低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以将军之礼好生安葬吧。”
“诺!”陈元低首隐去了脸上的神情,深深一揖,算是作为战友,替朱缨多谢应如是最後给她的荣耀。
应夫人拍了拍她的肩,道:“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应如是点头:“我知道,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朱缨陪了她几百年,在应如是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天真开朗的丫头,可突然之间就少了这麽一个人,她觉得微微有些怅惘。可这种事,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我们该走了。”应夫人看着应如是沉默的样子,轻声提醒道。
应如是点头,自己慢慢走出了营帐,应夫人跟在她身後,没有伸手去扶她。军区衆人半个月都没看到应如是,突然看到她出来都不由得驻足观望,随後,再也抑制不住,欢呼了起来。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如果应如是没能杀了景风,那麽现在的军区可能早已被夷为平地。景风死了,而他们的元帅却依旧站在这里,一位相当年轻的上神,可带他们抵御万难!
不仅为胜利欢呼,更为应如是如今身体恢复而欢呼。此前重伤,性命危在旦夕,都让衆人揪心不已,生怕除了武平侯,天界又失了一位上神。
应如是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後微一弯身,进了马车,应夫人也跟着进去了。就在马车即将出发的时候,门帘一掀,易清月也弯腰进来了,她跟应夫人打了个招呼,随後对应如是挑眉道:“几百年没坐过这种东西了,今天陪你体验一下!”
应如是微微一勾唇,笑道:“这是怕自己一个人回天,被抓个正着?”
易清月瞪了她一眼:“知道还说!”
应如是笑笑,道:“天君说了,私闯南天门,破坏禁制虽然不对,但你把我救回来了,而且临走前天牢防守也安排得当,功过相抵,就不跟你计较了。”
“真的?”
“真的。”应如是笑着道。
“那我走?”
应如是看着她这神情,颇觉好笑,道:“来都来了,坐着呗!”
易清月本来作势要走,听到她这句话又乖乖坐了回来。马车渐渐走动起来,不一会儿,腾云而起,倒也算平稳,应如是现下的身体还不宜颠簸,这是最好的方法。
应夫人跟着她们一路说说笑笑,车厢里气氛快活,似乎没过多久就到了九重天。南天门将士知是崇安王车驾,也没有拦,径直放进去,直到衆神陵入口,马车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