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麽正事?”
“我刚才不是问你……”
“这些事能不能一码归一码?”凌无非心中窝火,显然不想转移话题,“我承认,这些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但你需要什麽,要我做什麽,大可直接对我说,这麽来回折腾有什麽意思?”
“我折腾你?”沈星遥苦笑出声,“早知你会这麽看我,我便不回来了。”
“你是觉得有话说不明白,还是我听不明白?”凌无非越发压抑不住眼中愠色,“英雄宴前夜,一声不吭便跑得无影无踪,这次更是……上千里的路,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遇上什麽麻烦了。谁知道……”
“谁知道是我无理取闹是吗?”沈星遥听到这话,只越发觉得可笑。
她素性清冷淡泊,不爱解释。这一点,他从前是了解的。
而今却连耐下性子把话听完都做不到。
五莲山下不告而别,她原就打算一走了之,却因舍不得这七年的情分,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光州。
却不想在他眼里,成了她故意拿乔作态,逼他上心的矫揉造作之举。
沈星遥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可没听他亲口说出,仍旧不甘。
“好。”沈星遥阖目长叹,“就算是我无理取闹,现在我也回来了,非要拿到台面上说,是对我还有什麽不满吗?”
“你又怎麽了?”
沈星遥听到这话,蓦地睁开双眼,恰对上他的目光。不过一转瞬的工夫,眼前的人忽然变得陌生,熟悉的躯壳之下,装着的却是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魂魄。
那双眼里,有无奈,有敷衍,有妥协,还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甚至还有些许愧疚。
唯独没有怜爱与疼惜。
“你需要我做什麽,可以直说。”凌无非叹了口气,道,“能不能别总是这麽阴晴不定,动不动便使性子?”
“我方才已说了,你用不着可怜我。”沈星遥的话音很轻,仿佛稍稍加重口气,便能将她压垮在地。
“又来了……”凌无非下意识觉得她又开始使性子,无奈摇了摇头。
骄阳似火,烤得院里的风也跟着发出燥热。凌无非擡头看了一眼天空,见阳光刺眼,便拉过她的胳膊,要往长廊里去,却被她推开,又是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烦郁陡生,心下所想,脱口而出t:“你到底想怎麽样?”
院墙外待开的芙蓉被阳光烤得歪了头,蔫了吧唧缩起身子。
“你总问我想要什麽,可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意思了。”沈星遥摇头,神情分外平静,“我只是怀念从前的你,只是放不下过去……也许走到今天,不论我再做什麽,都是错的。”
她怀着已心照不宣的答案,勉力支撑着疲惫的微笑,与他对视,平静说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不是吗?”
凌无非被她问住,怔怔站在原地,久久不言。
“所以为什麽,明明每一次都那麽不情愿,却还是勉强自己与我和好?”沈星遥强作笑颜,心却早已碎得七零八落。
“我只是……”凌无非忽然变得支支吾吾,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往後还有几十年,我不想每一次都这麽……”
“你不喜欢我,却要和我共度馀生,又是为什麽?”
“星遥,我……”
“不用勉强自己。”沈星遥说着,唇角动了动,勉强勾起一抹笑,又看了他许久,轻轻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才跨出一步,却停了下来。
凌无非下意识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後。
沈星遥擡眼望向远天,沉默许久,忽又开口。
那话音轻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
“尘世中人颠沛迷离,个个眼中,俱有风尘。天地浩大,浊世困顿。你我生在其中,都只是蝼蚁。”
这是许多年前,他曾为她一力背下污名,受困玄灵寺前所说的话。
是他少时便有的感悟,也是当年,坚定选择与她相守,心底最深处,最无悔的理由。
“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至情至性,不为世俗所染,敢想敢为,不受任何约束。可惜陪你走了这些年,看尽世间冷暖,遍染风尘,也忘了她来时的路。”
凌无非的心猛地一颤。
她慢慢回过身来望着他,眼底破碎的光把他映在其中的倒影也分割成了一片片,颤颤摇摇,像极了泪光。
良久,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幸好,你还是最初的你。”言罢,从他身旁绕开,走上背阳的回廊,整个身影都被阴影笼罩。
凌无非怔怔立在原地,内心深处涌动的强烈不安,猛地将他唤醒,然而回过神来,回廊里的人早已走远。
他想也不想,立刻追了上去,却见沈星遥并未回房,而是径自走进後院,推开兵器库的门,一间间翻找起来。
灵渊剑始终挂在她腰间,凌无非心里寻思,倘若她有对他动手的想法,应当不至于如此费周折,还专门跑来兵器库里寻,于是上前问道:“你在找什麽?用不用我帮你?”
沈星遥没有理会,从一层层刀架上摸索过去,眼色越发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