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八)
沈诏面上的空白逐渐恢复,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怎样,他的嗓子哑了,声音很是难听:“咳,怎麽会这样?没有了心还能活着?”
“是这样。”晏惊时点头肯定,“你也知道,我当初剜了心,没想到就这麽活了过来,但那时我已找不到它在哪了,只能匆匆去天界。後来我发现,我笑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空壳,那时才知道我丧失了所有的情感。”
见他不语,晏惊时觉得沈诏应该是为自己难过,她开玩笑道:“一颗心换一条命,不是很值吗。”
“如果这个人不是你的话,我会觉得很值。但偏偏是你,我会难过。”沈诏神色黯然,他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没有烦躁地抱怨,他只是伤感地阐述着,“没有情感就体会不到世间的爱憎恶,你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原谅我只能这样面对你,我想象不出来喜欢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
“你不用抱歉,”沈诏抱紧了她,如果可以,他希望帮她承受所有的苦痛,“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所有,你怎样对我都可以。”
“我不需要做任何事吗?”
“对,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只要接受他在身边就是喜欢吗?
那她应该是喜欢沈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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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军府待了大半天的叶蘅芜伸展了下肩背,在这倒不是很忙,毕竟这里下人这麽多,想做什麽都轮不到他。只是他亲娘温氏有些令他烦恼。
自从他与沈诏相认,每日来将军府起,只要温氏一天没看见他,就会痛哭流涕,抓着一只黑猫不停地叫他的名字。还要去府中一个屋子,说是要让“月神”复活自己。
听沈诏说那“月神”是假的,温氏只是被骗了,但他感觉没那麽简单,什麽骗子能把人搞成这样,这和疯了没什麽区别。叶蘅芜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让温氏快点好起来,毕竟是他亲娘,他做不到看着她这样。
叶家那边也不能不管,叶夫人叶老爷教养他这麽多年,他早就将二位看成自己的亲爹娘。叶茯苓更是容易瞎想,他得回去安抚她,让她不要钻牛角尖。
亏得这几年练剑身体结实许多,要不然他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走出将军府,他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走来,那人低垂着头,看起来很是沮丧。
走到进了才看清是谁:“沈诏?怎麽了,不开心?”
“嗯?”沈诏擡头看一眼,发现是叶蘅芜後又低下头,“你才走啊,没什麽,我回去了。”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回过头道:“对了,今日是惊时的生辰,虽然已经晚了,明天能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吗?”
“你怎麽不早说,若是阿苓知道今日定要拉她庆祝的,我这就回去告知她。”
叶蘅芜匆匆走了,沈诏站在那想,就算晚了一天,她听到後也会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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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辰怎麽不告诉我,要不是沈诏说起我还不知道呢。”叶茯苓生气这麽重要的事她竟然不知道,还自称是惊时的朋友呢,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就是生辰吗,也没什麽好庆祝的,就没告诉你们。”晏惊时摸摸鼻子,心虚地笑了笑。
“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是,下次定要叫我,否则我真的生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来尝尝点心,”叶茯苓打开带来的食盒,各种蜜饯糖果眼花缭乱,“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问了沈诏说你喜欢吃甜的,只能匆匆买了点,吃完我们逛商铺去。”
见她自己,晏惊时试探问问叶蘅芜的踪迹,看她是怎麽想的:“你兄长呢?”
说起这个叶茯苓就发愁:“沈夫人的状态时好时坏,离不得人。前几日清醒了会,说是要将他回来的消息告知于衆。”
“那……”怕自己说什麽不该说的,晏惊时斟酌了下用词,“不好吗?”
“对我家来说不太好,一旦被人知道他是将军府长子,那麽与叶家就没什麽关系了。别人提起时也会说将军府长子年幼失踪,幸被叶家所救,二十年才终得认祖归宗。”叶茯苓一手托腮,脸上满是怅然,“说辞我都替他们想好了。”
“重要的不是叶公子怎麽想吗,旁人的话语不用在意吧。”
“京中不比外面,身处权贵中心,便不可能抵住闲言碎语。将军府缺少主事之人,是陛下极力维护才能使沈家在京城地位不倒。若无意外,应该会在我兄长与沈诏之间挑选一二。”
这样说晏惊时明白了些,沈诏非常人,定不会在人间久留的,恐怕这件事会压在叶蘅芜身上,到时候他就算想回叶家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晏惊时一直有些愧疚,见叶茯苓失落的表情更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不是你的错,”叶茯苓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就算你没有说,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啊,叶蘅芜终究是将军府的人,只要有平安锁在,他终究会回到那里,这也算他的命数吧。
拜别叶茯苓,晏惊时忧心忡忡地回晟元寺。
叶蘅芜的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好像有些安逸,她每天都在不断应付着人间的亲缘关系,忘记了正事。
不过这件事自梁方屏後便没有下文了,无论是“月神”像还是恶鬼踪迹都一无所获,就连她在梁方屏身上打的印记都消失不见了。
还是要有警惕心,以防发生变故。
“你回来了!”
刚走上台阶,寺门口站着的沈诏马上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
晏惊时低下头看了会,问:“这是何意?”
“没看街上相互喜欢之人都是这样的吗,你不懂这些,那我便主动点。”
尽管有些别扭,但看沈诏笑得这麽开心,晏惊时的心情也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