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过香拜过佛後,妇人又重新戴上帽子,步履匆匆踏出门去。
殿门处霞光满照,看起来是个好天气,妇人擡头看了看,被一团火红刺了眼,连忙低下头,肩膀无意间撞到了刚刚进门的红衣女子。
“抱歉。”她擡头看了对方一眼,快步离去。
方懿在晏惊时面前挥了挥手:“惊时在做什麽?我看你站这半晌了。”
红衣女子面色沉重,手指不停搓着,她盯着越来越远的银狐裘背影道:“没什麽,看见了有意思的事。”
-
马车顺着街道绕了许多圈,最後从偏门进入一处府邸。晏惊时到正门查看,牌匾上挂着“将军府”几个大字。
将军府的人被怨气缠身,且行事作风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看见,怎麽看都有问题。
捏了个隐身术,晏惊时跟着进入府内。
身着银狐裘的妇人遣了所有下人,身边只跟了叽叽喳喳的小婢女。二人走到一个单独院落前,四下张望了会确认无人,由小婢女在门外把守,妇人掩上院门,提起裙摆跑进屋内。
“诏儿,我的诏儿。”
屋内窗杦门扉皆被糊上,透不进一丝光亮。
黑暗中无人应答,寂静的可怕。妇人沿着墙角的椅子一路摸索,在屋子深处点亮了一支蜡烛。
火苗因她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照亮了一小方天地。那是一处供奉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台子中间趴着一只黑猫。
黑猫闭眼假寐,在被抱起的瞬间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仁在火光的照亮下变得细而长,目光犹如散发着危险讯号的毒蛇。
黑黄色的眼珠转动,惊得晏惊时汗毛树立,那只猫在看她!
“诏儿今日可听话?有没有想娘亲?”妇人满脸慈爱地将黑猫抱在怀里,如同哄着婴儿般不断晃动着手臂。
“诏儿最乖了,什麽时候能够和娘亲说说话呢,娘亲好想见你啊。”
妇人抱累了,又将黑猫放回台上,取出後面的白色瓷瓶:“快快回来吧,娘亲不能没有你。”
瓷瓶打开,浓重的血腥气在屋内飘荡开,熏得晏惊时蹙了下眉头。
这是什麽东西?她在供奉什麽。
妇人掀开袖口,手腕上缠了一圈圈的纱布,从里层渗着红色血迹。她拆开布条,白皙的皮肤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刀痕,各个红肿泛出脓水。
手腕对准瓷瓶,妇人左手悬在空中:“月神在上,我温氏以血供奉,愿以我半生寿命换我儿沈诏复生,纵死不悔!”
事情与她想象的可谓是南辕北辙,内心虽震撼,晏惊时还是及时阻止了温氏的动作,让她昏睡过去。
没听错吧,她儿子叫沈诏?是她认识的沈诏吗?
供奉台上物品衆多,小孩子的东西占了一半,敲得已经裂纹的拨浪鼓,几枚幼童换下来的牙齿,和几件穿过的小孩衣裳。
另一边摆着些青年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常用之物。倒是黑猫身後若隐若现的画像吸引了晏惊时的注意。
火光明灭中,画上的人展开笑容,与日日在她身旁的脸重合。
果真是他!
“喵呜。”黑猫眯起眼睛,用它毛烘烘的脑袋蹭着晏惊时的掌心。
“小东西还挺亲人。”晏惊时将它抱起,摸摸它的头,又挠了挠下巴,黑猫极其满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个邪门的东西是供奉谁的,月神?我倒从未听过还有这麽个神仙。就算真有,搞这种东西也早该被削去仙籍了。”
呼噜声停止,晏惊时顺着毛的手顿在原地。
有东西来了。
黑猫目光如炬,眸光中映照着低着头的晏惊时。
那双眼仿佛一个红色旋涡,紧紧地吸着晏惊时的视线,无法挣脱。
红光消失,黑猫眨眨眼,那双眼睛像极了人,滴溜溜地四处转着。在见到晏惊时的那一刻,它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停抽搐着,半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舔了舔晏惊时的手指。
走了。
晏惊时慌神,虽视线被“它”牢牢吸着,但她已在那东西上打了法术标记,免得混到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估计是有人装神弄鬼,诱导人供奉,再通过附身到黑猫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难怪说最近见不到恶鬼了。
得想个法子让这位夫人放弃供奉,否则真可能被这东西害死。这麽大的事,还是和沈诏商量下吧,毕竟这是他娘亲。
回到晟元寺时已过晌午,沈诏没瞧见她,一直在寺门口焦急等候。见她过来,连忙询问:“怎麽了?我听方懿大师说你见到什麽东西後出去了,我还想是不是碰到恶鬼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判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