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去放置铁笼的房间,一呆呆上三日。那三天,师傅不出屋,他不能去见云怀玉。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时隔三日不见面,元珩非常不习惯,可师傅嘱托过他,妹妹生了病,他们在给妹妹治病,治好了就可以出铁笼。
元珩非常期待云怀玉出铁笼,一听这话,什麽想念全可捱在心中。只是三日而已,很快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第三日的夜晚,元珩正在睡觉时,突然听见一声痛苦的呜咽,那声音像是利刃一样,直接穿透他的耳膜,叫他脑子一阵发疼,连林间栖息的鸟雀都惊叫了。
元珩不安地睡去。
第二日醒来,师傅出了门,元珩立马朝云怀玉的房间奔跑,他终于可以见着妹妹了。
师傅在他身後发出心痛的叹气:“阿珩,师傅没能救下妹妹。妹妹……她走了。”
元珩不敢相信,可他打开木门之後,看见的是躺在床上入睡的云怀玉。她的脸色很白,像白云一样,身体很冰,比山泉里的清泉还要冰。
她睡得很安稳。
元珩没哭,他给云怀玉立了墓。
元珩病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复投入练剑之中。
十年之後,元珩已二十六岁,他仍在玉山上生活,也从未下过山。
这十年间,癫疯道人几次出山,一出又是好几年不回来。即使有过一段不孤独的日子,尽管他很喜欢这段时间,但元珩还是更习惯人生中绝大部分孤独的人生。
清晨,元珩练剑完毕,癫疯道人回山。这一次,他们又带回来一位女孩。女孩已成年,手上脚上仍套着锁链,又被关在铁笼里。
元珩蹙眉,怎麽又带回来一个人?
即使犯错,女孩已是成年人,有了自尊,不该再用小时候的惩罚来树立大人的权威。
元珩如此劝,师傅却说:“成年人也会犯错,犯了错,还是该罚,不罚不长记性。”
癫疯道人再度闭关,元珩承担起照顾女孩的责任,每日给她送饭送菜。
他推开门,女孩见了他,明明是初见,却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元珩,好久不见。”
“你是谁?”
“我是云怀玉啊。”
元珩只觉如遭雷劈,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这个人是云怀玉。可元珩从未出过山,云怀玉自十二岁起一直住在山中。这位姑娘瞧着不比他大,估计二十出头,即使幼时见过云怀玉,即使可能是云怀玉小时的朋友,却绝不可能会认识他。
种种有力的证据下,元珩不相信也不得不信,他惊讶问:“你……你不是死了吗?”
“对啊,我死了,只是我又活了过来而已。”云怀玉浅笑,笑容里流露出的是对现状满满的无奈,“元珩,如果不是我故作失忆,并通过他们的考验,癫疯道人绝不会如此放心地让你来照顾我。”
“什麽意思?”
“你不是一直以癫疯道人马首是瞻吗?”云怀玉痛心一笑,字字坚定,“我告诉你,十年前,是他二人杀的我。他们给我下了不死咒印,试图挖我的心。十年是我肉。体的重塑期,我重活之後,又被他们抓了回来。这一次,我还是会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请你拭目以待,看一看你眼中的再生父母,是如何摧残我的生命的。他们杀了我父母,逼我成孤女,又绑架了我,竟要装作是收养我的恩人,当真可笑。”
那一夜,元珩的思想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是不信的,师傅待他那麽好,养他长大,怎麽可能会是坏人呢?
元珩承认,在云怀玉再次诋毁癫疯道人时,他恨!为什麽怀玉妹妹总是对师傅恶意满满?她们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何不能和平相处?
可他的心又在动摇,云怀玉的确死于癫疯道人之手,死于二人“治病”的意外事故中。
“走狗,你要告发就告发吧。”
元珩选择保持沉默。他没有揭发云怀玉假装失忆一事,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每天去找她聊天,似若相依为命的模样。
三日之後,癫疯道人出关。
三日後,云怀玉又死了。
元珩给她立了一座无名碑,立在云怀玉墓碑旁。
那一夜,元珩破天荒地出现了头痛,梦里一片又一片混沌的记忆,从未见过的记忆片段,反反复复在梦中回想。
从噩梦中惊醒,元珩第一次産生了怀疑,我——究竟是谁?
又是一个十年,元珩已经三十五岁,依旧困在玉山,不曾下山过。这十年里,他每日都会去云怀玉的墓前送一朵花,秋冬没花的话就送叶子,十年如故。
癫疯道人回山,再次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孩。再与她相见之时,云怀玉咧嘴而笑,非常得意:“看来你是相信我说的话咯。”
两人联手,逃出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