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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心跳(第1页)

土地心跳

老校长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批准了李春生给小白菜一间单独的教室的请求,一来她对小白菜这个明月庄最特殊的儿童心存芥蒂,二来又十足地认可李春生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再三思考後她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小白菜的授课时间必须在放学後,第二,上课时必须敞着门。”

对此小白菜仍然表现出明显的不满,但他却不再暴跳如雷,把自己的爪子对准别人的喉咙,这次他阴郁着一张肉脸积攒自己的怒火,心里不断预演着“课堂”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小白菜觉得自己正在成为一台先进的机械,或是一个无可匹敌的预言家——怎麽说都无所谓,这二者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他从千万种命运中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成为明月庄仙童对自身命运的预言,剩下的就是千方百计实现它。

李春生看人很准,他曾说小白菜是个说书的好苗子,在如今的时代能做个出色的艺术工作者。我听了之後对他说:“那他找你上课真是找错人了,他该找个教美术音乐的老师。”我想我这话的幽默感几乎为零,但李春生还是笑了好一会儿,我问他发笑的原因,他却什麽也不说。

小白菜要上学的消息传到万金花和李得彩的耳朵里已经不知是几手消息了,泥土中的男人举起他心爱的古巴烟斗,沙哑的声音和烟雾一同升空,“就他现在也能上中学?”他扇扇面前的厌恶像扇走衣服上的蚂蚁,下一秒就开始拿锉刀去锉掉土像上的黑点子。万金花则一边脱下身上的行头一边满头大汗地朝外面喊道:“他们要诲人不倦,那就去吧,不是他把中学闹得天翻地覆,就是中学把他也吃了,碍不着我什麽事儿!”

小白菜来得很准时,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半数时间都在发高烧的情况下还能行动自如,但这个幽灵般的身影已经铁板钉钉地要出现在中学里。我拿着饭盒前往办公室的时候小白菜就站在教室的门口冲我露出一个鼻涕虫般恶心的笑脸,我把饭盒拍在李春生面前说道:“吃完再去。”

“你不用太担心,在登临塔的基座落成之前,他不会做什麽出格的事。”

“预言?”我问。

“预感。”他说。

“你什麽时候能预感些好事儿?”我嘀咕了一句,李春生终于擡起头来看着我,他反问道:“你怎麽定义好事呢?”

“怎麽跟上课似的,你小心职业病。”很快我就从这奇怪的氛围中逃走,一转身出门就看到小白菜的笑脸依旧焊在脸上,他甚至擡起手来想要与我打招呼,我在走廊尽头无动于衷地盯着他,直到李春生走进了那间教室。

小白菜坐在空旷的教室中央,他身上高烧的馀热未退,连摸过的桌椅都有着难耐的温度,李春生用一块湿毛巾细致地给他擦了脸和手,小白菜冲着他发出“嘿嘿”的笑声。

“李老师,哦不,以後我也要和我的姐姐们一样,叫你春生老师。春生老师,你果然答应了我的要求嘿嘿嘿……”

李春生在他对面坐下,用我比较熟悉的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这麽看得起我,我倾囊相助是应该的。”

“是你很看得起我吧?春生老师,要不然你为什麽要用障眼法潜入我家里来引诱我呢?为什麽你要在老校长的事上横插一手,为什麽要蛊惑我的好姐姐金铃儿呢?”

小白菜的这些指控,李春生早有预料,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所谓的“课堂”就不可能正式开始,“小白菜,首先我没有用什麽障眼法,那天我敲了很久的门却无人应答,你的父亲李得彩陶醉在他的藏品里并没有注意到我。其次,李洪对老校长的指控本就是无中生有,定刑论罪,需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这是写在《千年万代引》上的话,就保存在你妈妈的手上,对吧?更何况李洪因为自己的誓言遭到了吉祥天师的惩罚,我只是在阻止一场冤假错案而已。最後,你的姐姐金铃儿,她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只是蛊惑从何谈起呢?如果你说的是她想要把你们俩绑定在一起的事,那是因为她好心又善良,你一直生着病,金铃儿这样做既是保护你的安全,也让学校更放心。她又不是神仙大能,偶尔考虑不周,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更何况现在,你并没有被绑着,对吧?”

小白菜在片刻的沉默後爆发出长达一分钟的笑声,大笑让他喘不过来气,李春生继续做他的老好人,用一个母亲哼唱晚安曲的节奏给小白菜拍背,帮助这个孩子从短促的气音中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嘿嘿嘿嘿嘿……春生老师,看来不管我说什麽,你都会用类似的花言巧语来搪塞我了,对吧?”

“这不是花言巧语,小白菜,无论你信不信,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你觉得我信吗,春生老师?”小白菜往斜上方投去恶毒的一瞥,也决心对李春生开诚布公,“春生老师,你倒是说说,我要如何才能像吉祥天师一样,成为明月庄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呢?”

李春生站得远了些,像是防备着他似的,“恐怕我的智慧比不上你,小白菜,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

“嘿嘿嘿嘿……别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们明月庄病了,而且很严重,就像癌症一样。你看看我们伟大的吉祥天师,他的香火比以前更旺,他的塑像金身举目皆是,但是我把耳朵贴在地上,已经很难再听见他的心跳声了。春生老师你知道吗,以前,在我三岁的时候,那地上的心跳就像藏了只兔子!现在,却像个老头喘气!我知道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应该对明月庄的声音做出回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我们费力地供奉才擡一擡眼皮!”

小白菜虽然令人生厌,但似乎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仙缘深厚,土地的心跳的确属于李春生,它是整个明月庄与吉祥天师血脉相连的证明,只不过在我的认知里,它应该早在百年前就无法被清晰地听见了。为此我猛然惊觉,原来李春生在这死灰般的日子里,也是偶尔浮现过希望的。

“你说明月庄生病了?它病在哪儿?我不是医生,没有看出来。”李春生问道。

小白菜来了兴致,他噌地站上了椅子,一只脚踏在课桌上模仿一个将军的姿势说道:“我们地里的庄稼産量连年下滑,我们树上的果子又小又酸,我们圈养的猪羊总要伺机逃跑,男人们懦弱无能又脾气暴躁,女人们心思深重又趾高气昂,孩子们与人作对又叛逆荒唐。很显然,这是阴阳颠倒,四方八方经纬混乱,小鬼恶鬼盘踞导致的後果!他们甚至已经堵塞了吉祥天师的经脉,阻碍他回应人们的期待,现在他气若游丝,明月庄也就奄奄一息!”

“嗯。”李春生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你分析得很好,小白菜,可是我们治病总要找到病根。”

“是啊春生老师,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病根,不就是吉祥天师本身吗?这也是我的预感——恐怕吉祥天师他,就快要死了。”小白菜用他乌溜溜的眼珠盯着李春生,好像期待着他的反应。我想他是渴望得到一句“为什麽”或者“你怎麽知道”的,但李春生没有追问任何话,小白菜的两只眼睛也就因为压抑的愤怒而迅速地充血。

“那……他之前为什麽要来为你开蒙?”李春生问。

“是自救啊。”小白菜往後仰躺在桌子上,像一头待宰的年猪那样伸展自己的四肢,望着天花板昂昂地叫着,“他下达了最後的使命,要我带着答案去回复他,这答案就是药剂,只能由我带给他,天师抓到了纵火犯,才能重获生机。”

李春生把小白菜扶起来,“那麽小白菜,为了重建,我们要解开的第一道题,就回到了拜神大会那天——谁烧了登临塔?”

小白菜坐在椅子上触了电似的发抖,这颤抖源于灭顶的快乐,“啊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李池,他就是个替死鬼!为了我妈妈在明月庄里虚无缥缈的名望,成了一个替罪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他的老师并没有被小白菜发狂的情绪感染,他回到座位上坐下,等到小白菜终于笑不动了才说:“好,该上课了。”

李春生和小白菜的课堂步入正轨,我便去找慧慧传递消息。说是消息,其实是我从李春生的话里擅自推理的结果:“登临塔那边还有多久打好基座?到时候就准备送季有兰走。”

慧慧站在房顶上,沿着屋脊如履平地地走着,“快则五天,慢则七天,要不了多少时间了。”她手里还拎着老校长嘱咐要拿给季有兰的东西,“确定了?”

“十有八九。”我说。

“又是他说你猜的戏码,也别十之八九了,你就没猜错过。”慧慧说罢轻盈地一跃就将自己隐藏在明月庄错综复杂的围墙迷宫中,再一闪身就避开了季有兰家门口环绕看守的人跳到了她面前。

这帮手持长柄农具的家夥最擅长的就是长时间的看守巡视,和当初在大树下看守蜕变成猴子的李洪没有什麽不同。但万金花下达的指令被他们添油加醋地夸大了,以此来提升自己这份工作的含金量,保证自己在受害者跟前的权威。与此同时他们还辩称看守季有兰的行为并没有违背承诺,他们不找麻烦,只是把身子和眼睛放在这里,让季有兰感到些不自在。这和那帮私自为难季有兰的人不同,慧慧不想和万金花再有直接的冲突,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麽。

反正他们的看守对慧慧来说也不管用,她悄无声息地把东西送到季有兰跟前,“你收好,悄悄的,权当我没来过。”

“啊呀啊呀,我是个废人,早该入土的,麻烦你们又连累小潭……”季有兰身上的颜色不牢固,淋了雨就丑陋地往地上淌。慧慧扳正她的肩膀道:“有兰姐,再过两周,最多一个月,你就可以和小潭团聚,你信不信我?!”

季有兰的身上又开始闪耀彩色的光芒,“真的?”

“你信我就是真的。”慧慧将包裹里小潭的发绳递给季有兰,“我们说了会带你走,说到做到。”

这位苍白的母亲将发绳抓在手里贪婪地嗅闻,那是女儿的气味,那是新生活的气味,发绳透过她的鼻子为她注入喷薄的颜色,每深吸一口气,季有兰身上的颜色就鲜艳一层。

“你只好好活着,要活得比以前更好,剩下的交给我们。”慧慧说道。

天师登临塔的基座落成仪式在一个折中的时间——六天後——如期开始了。

一个高约三米,半径足有五米的圆形高台在明月庄东边的地上迅速生长起来,它的体积足足是前身的两倍大,在神婆子英明神武的指挥下,经由明月庄劳动人民的双手打造成现在的模样,从它就可以窥见新登临塔未来的威武面貌:围绕着圆形高台聚拢着十八片花瓣,让基座成为莲花台的模样,花瓣外侧是妙手师傅李得彩用他最精细的工具描绘的灿金纹路,即便在阴天也能熠熠生辉。花瓣内侧则是神婆子万金花咬破手指用羊毫笔蘸了血写上的《吉祥天师救苦逢源集注》,收录了吉祥天师在明月庄布施赐福,显灵降圣的故事。核心的圆台上涂了红漆,沿着边沿写上一圈“感灵应召救苦逢源真君”的大字。

这个圆台已经先于吉祥天师本尊得到了虔诚的祭拜,三个供人叩拜的蒲团整齐排列着,最中间的那个铺着红布,上面正跪着一双颜色白皙的膝盖。这膝盖的主人正是当初坐着大奔驰几次进出明月庄的卷发女人,今天她的头发仍然卷曲着,而此前平坦的小腹现在明显地隆起了。女人过去的那双细高跟不见了踪影,她换上了平底鞋,金耳饰换成了大珍珠,胳膊上也多了一个玉镯子。女人双手合十面带灿烂的微笑念叨着:“好天师,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有我在一日,您的香火就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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