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出惊呼声,有几个就吓得扶住了墙,“诶呀,天师慧眼,可不是我呀。”
“谁他妈的说是你了,就吓成这样,哪天公鸡打个鸣都能把你吓断气了是不是?”万金花手脚并用赶鸡似的将这几个胆小的送了出去,她知道这几个没用,给几个胆子也是既不敢放火,也不敢指认的,站在这里反倒心烦意乱。
“烧塔实在是大罪,祖宗之法不可废,各位,各位,我有思绪万万千,请退。”
“让你们出去,都出去,这下听得懂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滚滚滚,围在这儿一股怪味儿。”万金花掩着鼻子把这帮人轰出房门,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李得彩对着人群丢出他吃剩下的半个柿子,就逗狗似的将人群送了出去。
这时候一个男人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径直爬到小白菜坐着的床前,“婆子,他们都走了,可以商量我的事儿了?”
万金花根本没看他,“你?李池,你多大的脸啊?”
“婆子,白菜,祭神之前我就在这里拜过你了,你们记得吧?”
小白菜看着脚边的这个男人道:“记得呀,当然记得,在我蒙受神恩开蒙之前,你是最後一个称呼我为仙童的人。李池,我当然记得。”
“那我也应该是你开蒙以後,第一个拜你的人,我要做你的……你的,首席信徒!仙童——”李池口中说着就双手合十要弯下腰去,被万金花一擡脚挡着,“做什麽做什麽,谁允许你说拜就拜了?”
“嘿嘿嘿……妈妈,他的大脑都不清醒了,来拜我们这等凡人,我看他是连吉祥天师都要抛在脑後咯。”
“诶没有没有没有。”李池吓得往後倒退三步,把刚才嘴里念叨的话抛得一干二净。
人总是会为他的目标付出些行动的,这取决于这个目标的迫切程度和能给他带来的利益。李池献出的殷勤也说明他有所图谋,万金花当然看得出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麽呀?”
“我……我……”李池攥着衣角,扭扭捏捏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万金花最烦这种人,“你要断气了啊!快说啊!”
“婆子,以後拜神用的共生童子,能不能用我们家的?”
万金花从鼻子里挤出一丝鄙夷的呼吸,“你舍得?”
“诶哟婆子,你可怜可怜我,我没本事,只能盼着後代有本事,小潭过了年纪,以後她会有孩子,儿子以後也会有孩子,你帮我介绍一个过去,我们家也算在吉祥天师面前有脸了不是?”
李池连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这个,你们拿去嘿嘿,就当是预定的见面礼。”
万金花拿眼白瞟他,她还是看不上这个李池,也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李池便又扑倒在小白菜面前:“仙童!你就帮我引荐一下,留个位置给咱们家吧!”
小白菜开口道:“李池,你这就错了。这件事你求的应该是我的妈妈,而我的任务,只是寻找烧塔的罪人,以便赶紧再见天师一面。”
“婆子,婆子,白菜,白菜,你们就应了吧,以後你吩咐我,驱使我,我做保镖,我做打手,我做仆人。”
坐在床上的小白菜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李池,咱们明月庄只能是吉祥天师的信徒,但你也清楚,我是明月庄唯一一个经由三仙汇首共同点化开蒙的人,以後我便是吉祥天师在明月庄的代言人,做仆人太委屈你了,怎麽也得给你个代言人首席助理的名头嘿嘿嘿……”
趴在地上的男人如获至宝,“哎呀!小仙家,真有这种好事儿我肯定为你当牛做马,当牛做马!”
小白菜竟捧着李池的脸告诉他:“好呀,李池,那你现在就走到外面,替我扇李得彩一个响亮的耳光吧。”
啥?李池和万金花异口同声,小白菜脸上的微笑被似有若无的阳光衬托得更加明显,此时李得彩正坐在外面的太师椅里,摩挲着他珍爱的古巴烟斗,他对高塔上燃起的大火没有表现出很多的关心,只在晚上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抚摸感受神像的雕刻纹理,好像是要精进自己的技艺似的,另一边,金铃儿和银铃儿挤在一张椅子上温习今天的功课。
“去呀李池,你不是才说了,为我当牛做马吗?连这也做不到吗?”他又看着万金花道:“不要担心,妈妈,我不仅开蒙後能言善道,现在还是个可以预见未来的先知,我知道我的好父亲不会说什麽的。”
“奶奶的。”李池撂下一句脏话就倏地出现在太师椅前面挡住了李得彩欣赏古巴烟斗的光。
“你挡着我做什麽?”
啪!
李池扇的这一耳光远远超出响亮的级别以至于震掉了李得彩手里的烟斗,李得彩的耳朵里响起嗡鸣,险些从太师椅上滑下去,旁边的金铃儿和银铃儿在角落抱在一起。李池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完了,下一秒他就豪情满怀——这可是小白菜的命令,这一耳光是吉祥天师旨意的神圣执行。
“哈哈哈哈哈……”小白菜的笑声从房间里传来,李池得到了新命令似的又爬回到床边,“小仙家,你看我做得好不好?”
“好极了,好极了,妈妈,你说是不是好极了?”床上的孩子大笑着鼓掌,李得彩扶着门框眼冒金星,在孩子的笑声中,李得彩确如预言的那样,弯着腰一言不发。
李春生的两个好学生并没有因为家里的动乱而受到什麽影响,她们早就习惯了这些荒诞的事件,他隔着窗户摇摇一望就安下了心。他本可以直接借着她们家里神像的眼睛看到一切,但李春生没有这样做,他行事越来越向一个普通人靠拢了。
沉默的李得彩没有成为在场任何一个人关注的焦点。这件事就在小白菜发狂般的笑声中绵延不绝地结束了。这次失败的拜神大会成为了金铃儿与银铃儿的心结,好在她们不是性急的人。面对无法挽回的残忍事实,她们默默地选择了逐渐远离疯狂的家庭,往中学更深入地走去。
金铃儿问妹妹:“你说,咱家还能待吗?”
“你问我?”银铃儿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巴不得再长大些,就和你一起逃出去,再也不回来!别说是咱们家,我看整个明月庄都不能待,他们都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