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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箴言(第2页)

李春生,以後我应该用什麽身份来面对你,给我一个答案。”

他没有看着我,“李月来,只要是李月来就好。”然後他重新拾起了诗集,“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歇一歇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我听了他的话,靠着墙壁勉强入睡之前,听见李春生正轻轻地哼着:“月亮爬上呐小山岗,我把歌谣呐唱一唱,船上的星星摇摇晃,屋里的人儿静悄悄,别把心事呐放心上,快快睡下呐好梦长……”

我悄悄地,翻开了他扣在桌子上的诗集,看到上面写着:

“不谙世事的灵魂自水中返身。”

当我们在身份的漩涡里茍延残喘的时候,慧慧正带领着她的朋友们往万丈生机的明天前进着。她坐在保育院里廊檐下的一张椅子里哼歌,背後的小教室里是李月儒带着这里的小孩们折纸的声音。

保育院的工作算不上轻松,即便李月儒已经习惯了与小孩相处,也不能拿来相提并论。她要比在家中扮演更多的角色,承担更多的责任,她既是姐姐,又是老师,还得是朋友和护工。看见她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分身乏术”这个词,但实际上她的表现更贴近“游刃有馀”。

“这个送你。”李月儒拿着刚才折好的一只纸鹤递到慧慧手上,“庄子里的人大都只知道爸爸是个屠夫,却不知道他的手也很巧,能折漂亮的小鸟。”

李有福的空闲时间基本不做别的,只会一声不响地折纸,或是用野草茎编织些田野里蹦跳的小动物。要认真地谈论折纸的话,应当是李月贤更胜一筹,她将李有福仅有的一门才艺学得炉火纯青,仅次于她手下的木雕工艺品。而李月儒呢,她早早地扮演起长姐的角色,把童心都收敛到了被窝里。

李月儒接着说:“咱们家每个人都听他讲过纸鹤怎麽折,我也只记得这个了。”

慧慧问:“他们学得怎麽样?”

“比我那时候学得快多了。”

这时候,一个大一点儿的孩子端着一捧纸鹤来塞到李月儒的怀里,又乐呵呵地跑走。李月儒从那个方向望过去,刚好能看见李月眉和李月昭正在草坪上玩耍,身体上的残疾丝毫没有阻碍她们,反而让她们在孩子堆中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慧慧对她说:“月儒,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麽不在棉纺厂继续做了?”

李月儒的原因很简单,只是除了我以外,暂时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觉得那个老板不好,我不喜欢。”

“他让你不自在?”

“是啊。”李月儒捧着纸鹤走到草坪上,把它们对着李月眉和李月昭的头顶撒下去,两个小妹妹就在纸鹤当中打滚。李月儒站在那里告诉慧慧,“但是这里我就很自在!他们,还有我,都是差不多的人,照顾他们就是照顾我自己!”

她太清楚保育院的孩子们在各个阶段最需要的是什麽,因为李月儒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她一切的娴熟原来都源自熟悉——对自我的熟悉。

这是慧慧期待已久的时刻,她走下台阶,在八月末湿润的暑气里握住了李月儒的手。她告诉我李月儒的皮肤就像鸭绒被一样温暖而柔软,与我大相径庭,这是好事。慧慧是靠这个活着的,人间的香火维持的是文慧菩萨的形体,而经由她的引导之後,人们对自我的洞见,才是她生生不息的灵。

在这之後的很多年,我才听说了那句来自古希腊的简短箴言,它跨越时空来给了我当头一棒。

“今天天气真好。”慧慧望着天空说道。

“是啊。慧慧你看!”李月儒伸出手掌,越过院中大树的冠顶,光线被她的手指分隔成均匀的四份,“这里的太阳好极了,没有塔挡着!”

“你们这是在看什麽好东西?!”背着包的小季也来到保育院里。她用了数个夜晚来与中学的账本和各式各样的申请表打交道,她和季青山身上孤注一掷的执行力一脉相承,决定了要与中学同在之後,她当即就开始思考明月庄中学与其他学校合并的可能性。

小季不太熟悉外面学校的情况,还打算背上包去一处一处地拜访。慧慧拉住她说:“先去临岸问问吧。虽然稍远些,但地方大学生又比较少,它离别的学校都挺远,这里出去倒还顺路。”

她当然不是随口说的,自从在筒子楼里见了周桐,慧慧就知道这个与老校长同时代的女人也一直在支持老朋友的事业。她晚上是筒子楼的大家长,到了白天就挽起头发骑上自行车,去临岸中学里做她的本职工作。周桐老早就想到了老校长在明月庄中学里可能会遇到的难题,甩了甩头发就决心也把根扎在这里。老校长要爬到树顶上去给学生们打灯,周桐就在底下铺好网来接住校长。

小季曾从文书中擡起头来对慧慧说:“只要学生们还在就好了,难道只有这围墙里面的,才能叫做中学吗?”

小季虽说教授数学,但算账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弄明白的。她和慧慧,还有老校长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把所有的财务明细理清,装成整齐的一份,一起送到了临岸中学的校长办公室里。

“我跟你们说啊,那个戴眼镜的秘书老拦着我,我知道她也是秉公办事,不想拦下没必要的负担。但是我响亮地告诉她,你说的东西我全都带来啦!趁着她还在愣神,我就从包里把申请丶方案丶账本丶明细丶规划全都排好了队列在她桌子上了!那秘书就没了话,总算开始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我知道我们求人帮忙不能因为别人好说话而失了态度,我就和她说了,姐姐呀,咱们中学拢共也没多少人了,只要给我们一个班,让他们在一块儿把书念完就可以了。”

小季带的东西太齐全,办公桌几乎都放不下,秘书正对着突如其来的请求束手无策,临岸中学的校长就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当她的救世主了。

“我听见步子,立马就站起来准备迎接他啦。你们猜这校长是谁?进门来的,是周老师,周桐!筒子楼的周桐!咱们谁也不知道,连老校长也不知道,临岸中学的校长就是周老师呀!”

周桐是特意没有告诉她们的。作为老校长的多年好友,她最清楚老校长的为人,要是让她知道周桐白天当校长,晚上回了家给她的学生们当保姆,老校长必定要内疚自责到夜夜失眠。

“我觉得这个周老师真是个神人,她说啦,二十来年前她就想着,要给咱们老校长留个後手,要是明月庄中学没能和她预想一样发展起来,总要有个兜底的办法。周老师说了,她会一直帮到死……”小季没能再说下去,她突然开始控制不住地流眼泪,捂着包蹲在地上埋头大哭,保育院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

“小季,小季,这是好事。”慧慧把小季的脸捧起来,“你哭得眼睛都肿啦!”

“我高兴!”小季说。

“那申请呢?”

“周老师说了,她帮我们交上去。不会有什麽问题的。”

李月眉迈着她的跛脚走到小季面前,摊开手掌把一只纸鹤递到她面前,咧开还没长齐牙齿的嘴,“送你,飞!”

慧慧说她将永远铭记这个金子般的下午,李月眉被小季抱起来绕着小操场转圈的时候张开了小小的臂膀,好像一只灵巧的纸鹤。慧慧躲在李月儒的身後悄悄地说:“这叫我怎麽舍得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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