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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重现(第1页)

往日重现

再过一段时间,今年的晚稻就到了收割的时节。往常到了这个时候,明月庄又会逐渐忙碌起来,所有的占卜和争吵都不能改变土地才是他们亘古不变的父母的事实。只是今年例外,在万金花的主持下,重修登临塔成了每家每户最要紧的事,水田里的稻谷稀稀拉拉,远远望去像一块剃坏了的头皮。难怪瘸子骇人的尸体至今都没有人察觉。

孟明达在屋里哼着歌:“远山青呐近水绵绵,水边蔓草连天边……”屋是他尚未搬走时候的老屋,左小青当年就是在这里咽了气。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孟明达都会回来把屋子好好收拾一遍。他的面包车轮胎上沾满了潮湿的黄泥,後保险杠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凹下去了一块,车身萦绕不散的生肉腥味还是没有变化。

我从房顶上下来,靠在门口问他:“最近不忙?”

他被冷不丁吓了一跳,“诶哟我去,姑爷爷,你怎麽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哇!我以为见鬼了呢。”他把衣服扯扯齐整,“谁不忙了,我看你倒是挺闲,神出鬼没的。”

他已然把地面打扫干净,正在清理桌面灰尘,我从角落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点着一支烟等他,“月儒说她不喜欢棉纺厂的老板。”

“我知道啊,她去保育院的时候我还帮着看了呢。”孟明达举起手里的抹布作出防御的姿势,“大哥!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个配货的,手上就这麽点儿可怜的人脉。棉纺厂那孙子人模狗样的,我真不知道他是个压榨工人的黑心肠,我要知道也不可能把你妹妹介绍过去啊……”

“可以了。”我不是来找他麻烦的,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说说,没想让你怎麽样。”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听起来像是要把我砍了。”

但我真的只是想平常地聊聊天而已,看孟明达这个样子,可能我是真的不适合与人亲近吧。孟明达把桌面擦得吱吱响,恨不得那木桌子能和镜面似的亮,我想起他在镇上的那个家,窗户也和这里的一样干净透明到好像不存在。

结束了清理,他把毛巾搭在手上钻进副驾驶,“我给你看样东西!”

一个圆筒,孟明达从中抽出一卷纸,展开以後发现是一张奖状,上面写着:孟繁枝同学,在上学年各方面表现突出,成绩优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被评为三好学生。

他将这张奖状举在胸前,仿佛他才是获奖人一样面色红润地笑着。我点点头,“嗯,挺好。”

“才挺好啊?你要求这麽高?”

我有些不耐烦,“这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他拈着奖状的右下角凑到我面前,“看看,市级的!”孟明达睁大眼睛看着我,摆出一副学龄前儿童认对了字等待夸奖的殷切神情,我要是不能说出一句令他心满意足的话,之後的任何话题都会显得更加尴尬吧。

“你……繁枝真给你争气。”

“诶!你这不是挺会说吗呵呵呵呵……”他左摇右晃地收起奖状,又在後座倒腾出一壶酒来,我看到酒坛子上写着“红梅落”,立即说道:“不喝这个。”

“啧,还挑上了。”孟明达的後座当然不会只有一种酒,他换了一壶“风荷露”,“这个好!”他只给我斟了一杯,自己则忙忙碌碌一刻也没停下来过,这次他打开後备箱端出一个纸箱子,“我给娃娃们带了这个,你可以帮忙拿过去!”

一台收音机,中间有个放磁带的槽。箱子当中其他空馀的地方全都排满了各式各样的磁带。孟明达说为了这些磁带,他几乎把那家店都扫空了,我认为他是在说大话。

“哈,你别管大不大了,你就说这些东西好不好吧!”他又露出那副等待夸奖的神情。

“嗯。”我点点头,“还有别的要拿出来吗?”

“啧,你这人,说话总是这麽扫兴。”孟明达的眉头低下去,“没了没了,都拿完了!那你呢好哥哥,你是准备向我传达什麽命令啊?”

“中学里的学生们……”我站起来,“需要你帮忙接出去,之後的时间,可能比较紧张。”这是慧慧和小季的判断,她们信心满怀地告诉我,中学将在明月庄以外的地方获得新生,我只负责相信她们。

孟明达听了,朝我一跺脚,右手举到头顶敬了一个礼,“长官您放心,我随时待命!”

我抱着装了收音机和数盒磁带的纸箱回去的路上,从房顶上远远地往北边望过去,就看见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人怀里抱着东西沿着河岸慢慢地走,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直觉使我停下来看她,女人走得和乌龟一样慢,等她终于靠近一些,我才看清楚她手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孩子,用碎花的襁褓布包裹着,在女人的臂弯里轻轻摇晃。她的脸我没有什麽印象,只依稀能记得确实是明月庄里的人,而她怀里的孩子,这几日都没有听慧慧说起过哪家添了新生命。我感到奇怪,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几步。怀中的小人在这时扭动了几下身子,女人显得很紧张,“不怕,不怕,妈在这儿呢,妈在这儿呢,咱们不会丢了啊。”

襁褓布发出猫叫似的声音,那小孩耸动身子伸出了细小的胳膊来想要捧住母亲的脸。他的右胳膊正对着我,在大臂上有一团乌紫的淤青。

看来这女人是孟柳。我正想着观察那来历不明的孩子更多线索的时候,孟柳突然警惕地抓住孩子的胳膊,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她的眼珠就像濒死的鹿那样死盯着斜前方,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万金花的家门口。

那日小白菜引起的轰动让万金花如临大敌,她的心中産生了强烈的不幸的预感,冲进高塔的内部对平台上的李得彩大喊:“他都说了什麽!”

塑像师抽着烟斗说:“什麽也没说呀!”

“那他待了这麽久是做了什麽?”

“你怀疑我吗?我告诉你万金花!我根本就没碰他!他疯疯癫癫地走到楼梯上来,说了些听不懂的话,我一眨眼的功夫就滚下了楼梯逃跑,你却还要来怀疑我!你疯啦,你们都疯啦,为了这个塔,你们成了自相残杀的疯子!我连好好造像的清静地儿都没有了,难怪我怎麽也做不好!”李得彩几乎发出他这辈子最嘹亮的声音来反驳。

“你本来就是你爹说的废物一个!没有他,没有我,你就是什麽也做不成!现在好了,我要是因为你的不知道而被小白菜害死了,你也要陪着我下地狱去!”

李得彩也喊道:“我早就下了一百遍地狱啦!”

神婆子没想到李得彩今天敢与她争吵,一跺脚下定决心後她就往家的方向飞奔。万金花迎着夜色跨过石桥,她嫌手抓着百家布碍事而直接从身上取下拴在腰上,把她光荣的脊背大方地献给夜晚,月光则成了她新的披风。她知道小白菜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查看”登临塔,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或者想要知道什麽,这件事必定对她不利,既然小白菜离开的时候什麽也没说,那就一定在宣布自己的发现做准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万金花要做第一个知情者。在路上,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激烈的对峙,肚子里的腹稿全都蓄势待发。

可她在家里见到的,不是趾高气昂,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小白菜,而是一个浑身发热,躺在床上止不住颤抖的患病儿童。于是神婆子也就好似漏了气,没法轰轰烈烈地炸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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