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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新世界(第2页)

瘸子不了解万金花和李得彩的陈年往事,也就不知道这两人深度绑定的关系。他的计划粗糙又下流,却成功地让万金花感到危机。她战战兢兢地活了几十年,如今终于借着登仙诗文的法子将要摆脱这种状态,瘸子冷不丁地跳出来把一个炸弹放到她眼前。

万金花不断地深呼吸,脑子转得飞快搜索解决他的办法,“给我五天时间考虑一下,我要是答应你了,就直接派人过去。”

瘸子听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不再继续纠缠,“嘿,婆子,你肯定会答应的,这是桩不错的买卖。我就在家里等着你的人了。”他天真地以为万金花会向他妥协,却低估了神婆子的盘算有多恶毒。

第四天的晚上,一辆黑色的小面包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驶入了明月庄,车型与孟明达的很像,但细看就知道不是同一款。车上下来两个人径直走向瘸子的家门。他算好时间,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保镖登门,提前两天穿上那件最喜欢的的确良衬衫。

“你是住在这儿的?”其中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问道。这是两张陌生面孔,瘸子心里还纳闷,怎麽万金花舍得找外面的人,难道李得彩还做了其他罪大恶极的事怕被揭发出来?

“只有我一个人住!”瘸子说道。

另一个男人指着他的衬衫说:“你这衣服不错,什麽材质的?”

瘸子挺胸擡头,颇为自信地答道:“这是的确良的!”

此话一出,那两个陌生男人就对彼此点了点头,一个从背後拿出一块白毛巾,另一个掏出了绳子,瘸子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们放倒在地,他的瘸腿奋力地蹬地但无济于事。他被塞进了面包车的後座带离明月庄,却在第五日的深夜独自回到这里。他每走一步,胸腔里的血就顺着身子滴落到地上,往上看去,他的一颗真心就已经不在他的胸腔里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直立行走的。

之後的拂晓时分,我就在草丛中发现了他。

这整件事我唯一疑惑的一点是,那两沓钞票是谁放在门口的。

“不可能!不可能!”瘸子从水里擡起头来叫喊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有冤屈!我要上报吉祥天师!”

“天师不想见你。”我说,“李观水,是你的名字吧?”

“他怎麽会不想见我,我这麽全心全意地维护他!”瘸子揉揉眼睛,像才发现我似的露出谄媚的笑,“黑头发,红眼睛,钥匙串,你是星君,我见着星君了。”

我又问了一遍,“李观水,是你吗?”

“是是是,当然是我。星君你听我说,我一定是让万金花给害了,她对我说的话怀恨在心,要与李得彩同流合污,她不是好人啊星君。您一定得想办法送我回去,不然天师就有危险了呀……”

“李观水。”我打断了他,“李有福是你杀的吧。”

“啊?”他显得很惊讶,“那怎麽能叫杀呢?那是他不守规矩应得的惩罚!我替天行道!”

他真够烦的,烦到我控制不住也扇了他一耳光,“话真多。”

瘸子是典型的最烦人的一类,不仅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还妄图逃避前往转世的路。我只好用一串钥匙套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走。他就和一条犟狗一样赖在地上不肯动,我不去管他,继续把他拖着走。路上瘸子叽里咕噜说了很多,後面的我都没听进去,光记得送他离开的这一路吵得我耳朵疼。

瘸子死了,我曾幻想我会从中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快感,或是一桩恶性事件终于结束了的轻松。可是这两种感觉都没有出现,“吵”是唯一说得上来的感受,但这不是情绪,没有用。他死了,便是死了,和李有福一样回归世界的本原,围绕他産生的一切都在瞬间腐烂,随着打开的木门一同去往全新的世界。

这种全新的感受令我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原来当时会令我恐惧至极的东西,也会随着时间的变迁,淡化成一阵风。

如果李春生听到我得出的这结论,应该会感到高兴,燃灯星君就应该是这样的。我站在河边长舒了一口气,却并不觉得自在。河面在向我招手,他敞开了怀抱等待我的加入。对于河道的想象因人而异,它曾是历史,是时间,是垃圾场,是母亲,也会是环绕某人脖颈的上吊绳,那清溪河对我来说会是什麽?我决定一探究竟。

清晨的河水蕴蓄着明显的凉意爬上脚踝,我从没有真正下过水,活着的时候没有,死了之後也没有。原来河面是动态的,他不断摇晃,不断起伏,河水接触皮肤的感觉先是凉,适应之後就是痒,好像有蚂蚁绕着脚脖子转圈,在那之後我就逐渐感到皮肤与河水融为一体,开始享受这种湿润了。

我往河中央走了几步,河水漫过腰际,我看到有小鱼从手边游过,河面分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我熟悉的那团雾气。

我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人在屏息之後对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需要忍受,以至于两三秒的时间也像岸上二三十分钟那样久。我在这缓慢的一分钟里看到了李有福事件的另一种可能性:

根据实地观察和本身对明月庄地形的了解,我会谨慎地选定时间和地点,确保动手的时候不会让别人看见或听见。凭借和慧慧的关系,我可以从她那里弄来让人失去意识的药物,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我的帮凶。而锋利的刀具厨房里比比皆是,菜刀,剔骨刀,水果刀,哪把都行,但最好是长而尖的水果刀,它比宽大的菜刀更加灵巧,用起来更加顺手。

剩下的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刻出现,我会带着工具在某个路口蹲守瘸子,或者趁着夜色直接闯进他家里去。踢开碍事的黄狗和无序散落在地上的各种竹篮和镰刀,对准他的瘸腿痛击就可以把瘸子放倒,他很快就会失去叫喊的力气,我会在他彻底睡去之前就落下复仇的血腥一刀,那之後瘸子就将迎来自己的死亡。

血珠会飞溅到我的脸上,从眼睛的位置一路流下来让嘴角也尝到血腥的味道。在那之後我就会把瘸子的尸体套进麻布袋里,用结实的绳子栓好袋口,像背一袋面粉一样把瘸子背到清溪河最偏僻的一处河岸,“哐当”一声就让他销声匿迹。至于门口的那包钞票,当然不是我大发善心付,我也没有那麽多钱可以给他,所以钞票不会出现在这个版本的故事里。

如果我只是李月来,那麽事情就很可能是这样。可惜我不仅仅是李月来。

在水下我得以跳出李月来的身份去看自己,这意味着抉择。李月来的脸庞在水面下显得模糊又扭曲,清溪河没有洗干净他脸上的血珠,他伸出手来捧着我的脸。我知道如果我接纳他,就是接纳了整个人世间,和所有的红尘因果。这些东西造成李春生的痛苦,慧慧的迷茫,李有福的悲剧,季有兰的困境……

于是我抓住李月来的手腕,推开了他。

沉到水底的麻布袋敞开了口子,被丢弃的并不是瘸子,而是李月来本人。

一分零一秒,一分零二秒,一分零三秒。我结束了水中的冥想,河面正波光粼粼。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选了哪条路。”慧慧坐在河边,好像已经等我很久了,她说:“不过我还是要多嘴问一句,那是什麽感觉?”

我站在水中问她:“你指的是什麽?”

“两个都是,瘸子的死还有你自己的死,我说的是李月来。”

“他很吵,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别的没了。”我的确说不上来别的感觉,死亡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特殊的含义了,“我还活着呢。”

“活着的是李月来的躯壳。”慧慧走近了些,她把鞋拎在手里背在身後,河水恰好没过她的脚面,“天地万物之灵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但由于种种原因,譬如基因,意外,成长环境等因素,某些人的灵很早就死了,或是根本无法点化,他们虽然暂时不会死去,也只是一副会呼吸的躯壳而已,活着只是等待某天入土。”

“比如我现在这样?”

慧慧笑着摇了摇头,“你嘛,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刚才说的都是外界因素造成的,而你是拒绝了自己,这有很大不同。你是燃灯星君托生,本来就是空空皮囊一副,但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在你出生的时候,我撷取了一片无主的灵放到李月来的身体里,也就是你刚刚在水下杀死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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