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给我治……”
“……”
琅邪小心翼翼瞥一眼另一个,面上倒是看不出表情,心道,这人一不高兴口无遮掩,万一又说什麽弟弟,什麽君临天下,大大不妙,陪笑道,“越公子,我看季公子是喝醉啦,要不要让福伯熬些醒酒汤……”
到外面喝……
“今夜打搅,告辞。”
“诶越公子——”
琅邪追出几步,白影一晃,已上屋檐。
檐上秋风习习,被夜风一吹,季千里困意去了三分。
他擡起眼皮,看见风把乌云吹散,那檐顶的白玉盘是那样大,像叠了一层又一层幻影,生生大出三四倍。
那月光下的人也像添了三四层影子,多了三四倍的脸盘与鼻眼。
他迷迷瞪瞪地抽了个酒嗝,“不要他给我治……他骗我……不找平沙……”
那个人嗯了一声。
“嗝,去哪儿?”
“睡觉。”
“我,不想睡……”
“你醉了,不睡要头疼的。”
“我没醉。”
“嗯,你没醉。”
季千里仿佛听出他在笑他,急道,“我没醉,我是忘啦。”
头顶又“嗯”了一声。
忽地他像是停下了,“……忘了便忘了,又哭什麽。”
月光正照在他二人身上,季千里半张脸被头顶阴影罩住,清光中另一只眼却还睁着,像是浮起了一层水雾,“我没哭。”
“嗯,那是我看错了。”
“冷。”
“你抱紧我便不冷了。”
季千里皱眉,“……我不要。”
那人一顿,反收紧他腰间手臂,“你不要,我也抱着你。”
季千里瞪他,“我不会抱你,也不要你抱我。”
“那你要做什麽?”
“我不想见你。”
他说完,水雾聚作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
那人看他半晌,擡手将那滴眼泪抹去,又擡起头,像在四面寻找什麽,口中道,“明日罢。”
“什麽明日……”
“明日你醒来便再不会见我。”
季千里“嗯”了一声。
“其实你这般恨我,那时你便不该救我。”
他笑了笑,“你不该说你心口难受。那日也不该出门,让我在这头看见你。你也不该送那两壶酒来。不该夜里迷路走到我面前,不该流泪。你不该贪近走那一条小道。不该让我流血。”
“事已至此,我若只能令你难过,那我今夜便走。从此路远迢迢,你永不必再见我。”
许久,他怀里都没有动静,他才发现季千里又闭上了眼,暗忖:他喝醉了,我何必同他说些傻话。
轻身跃至街上,正要将他抱进客栈,忽地怀里一声闷哼。
那像是在哭;但季千里脸上早已没了眼泪。
他像是哪里发痛,又不愿叫出来,只是咬碎了牙齿,吞了血嚼进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