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踏血痕
温念之的枣红马终于在第八九日后支撑不住,倒地身亡。
她将脸埋进马颈尚存余温的鬃毛里,孕吐的酸水混着泪挂在唇角。
快五个月的胎像在在腹部微微隆起,长途跋涉下,像揣着一团将熄的火。
在路上,她甚至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就叫“时宁”。
“夫人,过了沐阳郡就是辽州地界。”她花钱找了人带路,向导老吴头将水囊递给她,右手指向西边。
那里悬着半轮血月,月光照着雪地上零星的玄甲残片。有萧军的,也有拓跋部的。
温念之咽下一丝苦泪,俯身抓起雪往脸上搓。易容膏药簌簌脱落,露出原本清丽的轮廓。
从眼前场景判断,拓跋宣与萧军大战数场,城里的人估计逃的逃,散的散。
她想在寻到萧锦羡的那一刻,叫他一眼就认出她,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又是四五日后的深夜,城外乱葬岗生出的腐气,熏得月亮都生了毛边。
温念之踩着不知是谁的胫骨踉跄前行。
她在白日里听得胡人口中最恶毒的诅咒:“萧锦羡那杂碎被炸得尸骨无存,倒是省了棺材钱!咱们军中人都不够用呢,也不知大汗作何想,这会儿还找什么尸身?”
温念之捏紧了心,直到入了夜,才敢上乱葬岗来寻人。
此时,她徒手刨出一截玄铁断剑,剑穗上的同心结已经败色,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温念之小心翼翼将同心结取下捧在手心,断剑旁,还有半幅染血的护心镜。
镜面裂纹纵横交错,但能照出她眼底的癫狂。
护心镜躺在一具无头尸上,袖口,是她当初歪歪扭扭缝上的海棠纹……
心中剧痛,她忍不住想嘶吼,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低声呢喃。
“不是他……不是他……”
大雪簌簌,她绝望地望向头顶的黑夜,任由泪水滚落……
有巡城的拓跋部骑兵举着火把靠近。
温念之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她收好同心结,又悄无声息隐入黑夜中。
摸不清方向,就往荒山上走,那边有农家点着灯。
她饿极、渴极,她要保存体力,还要照顾好腹中的孩子。何小婉给她的安胎药已经不多了,她要迅养好身子。
她要撑下去,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他。
攥在手心的同心结被她捏得紧了又紧,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
烫得她心里痛极。
山中一户人家的老农刚推开门,便见个身形狼狈,满面憔悴的女子撑着栅栏,不住地喘粗气。
温念之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见人出来,沙哑地说道,“求您……给碗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