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直白剖开在秦曦面前,使他呼吸微滞。
“那,菩萨怎么说?”
他没有抬头看人,以他的身高,垂下眼睛只能看到木鹅光滑的脑袋。
以及齐襄覆于鹅身的手,这是一双看起来就很有力量的手,上面有茧,也有许多细小的伤痕。
“菩萨说的……你已看到了。”
平北候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多么从容,但笃定。
“你知道,万佛寺很灵的。”
——
一夜之间,好似后面的事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秦夏和虞九阙本就尊重秦曦的想法,如果秦曦乐意当这个平北侯夫郎,他们自当成全。
哪怕在他们看来,纵然是平北候,要想娶走他家曦哥儿,也有这样那样的不足。
单单是武将这一条,就足够两个当爹的提心吊胆,更别提平北侯府远在西北兰昌城,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远嫁。
幸好不久之后,大长公主就赶到了。
来自西北的公主车架浩浩荡荡,除却大长公主的行李,送入宫的贡品外,其余的都是提亲用的彩礼,满满当当的几十大抬。
而大长公主为人母,自然也能理解秦曦双亲的心情。
试想如若她膝下有个哥儿或是姐儿,也万万不会舍得嫁去西北吃沙子。
以及秦曦不是一般的哥儿,将来可是要接手秦家生意,当大掌柜的人。
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远嫁。
为了助亲儿子一臂之力,大长公主先是换了盛装,进宫一趟,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然后转战敦亲王府,成功请到敦亲王妃,也就是自己的亲嫂子出面做媒。
哪怕知晓两个小辈已经互通心意,大长公主依然按部就班地来。
上门说亲当日,敦亲王妃一团和气,转述着大长公主府与平北侯府为这门亲事所做的准备。
简而言之,就是三点。
其一,现下边关安定,皇上已预备降旨,令齐襄之后在京中任职,领兵部,入内阁,如若来日开战,再赴西北领兵,一年里虽说少不得也要去巡视检阅一两回,但总归不是常居西北。
其二,原先北城的大长公主府,会改为平北侯府,好事若成,两座府邸都在北城,坐顶轿子一盏茶没凉就到了,比去北城都近,你们当爹的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至于兰昌城的平北侯府,仍旧保留,哪日小曦哥儿想去西北看一看,散散心,照旧能住得舒舒服服。
又说其实兰昌城这些年里,早已不似从前那么荒凉,各国商旅齐聚于中,百姓安乐,物阜民丰,且出城不远就是广袤的一片绿洲。
其三,秦曦若入侯府门,便为一府主君,执掌中馈,齐襄此生唯他一人,绝不纳妾。此一事会写入皇上的赐婚圣旨,来日如若违背,以抗旨欺君之罪论处。
足以可见大长公主思虑周全,不愧是能披甲守城的巾帼公主,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于是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一连几天,齐襄都在忙着接旨。
先是大长公主府换了牌匾,匠人入内,开始紧锣密鼓地休整荒废了许多年的庭院楼台。
原本的主院在齐襄问过秦曦的意思后,依旧保留下来,留给大长公主来京时居住,他们未来居住的主院,则是在另一处院落的基础上扩建。
齐襄专门给他修了一个画室,入夏可以拆掉门板改做敞轩,取名抱鹅轩。
然后便是加官、赐婚。
得知平北侯即将迎娶秦家曦哥儿,满城男女哥儿,堪称一夜梦碎。
而那些暗地里把秦曦的婚事当笑话看了三年的人,结结实实被打了脸。
天子赐婚,嫁入侯府。
进不了宫算什么,人家曦哥儿现在是翻身一跃,辈分比天子还高。
有那隔一路的人打听,皇叔那一辈的,岁数怕是不小了吧?兜兜转转,不还是嫁了个叔伯辈的相公。
得到的回应往往是一声嗤笑。
“你懂什么,大长公主在那一辈的皇嗣中本就序齿最末,得子亦晚,所以侯爷是年纪小,辈分高,正是青年俊逸的时候。”
以前想议论秦曦,先掂量掂量东厂的势力与和光楼的财力,日后怕是还要多掂量一下平北侯府的兵力。
惹不起,惹不起。
因是赐婚,三书六礼虽仍旧齐全,但时间上没有耽搁太久,日子很快定下来,就在六月初六。
侯府的聘礼按照日子送到,满满当当摆了一院子。
锦绣坊最顶尖的绣娘齐上阵,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赶制出两件大婚礼服。
不过按照大雍习俗,待嫁的哥儿应当自己给自己绣一件出嫁时穿戴的小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