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起得还算早,放眼看去,胡同里不少人家都在忙着装扮门庭。
和对门的韦家及左右邻里打了个招呼,秦夏率先抖开自家春联的一侧上联,在大门上比划着找角度。
去年新春,尚在秦家阿奶的丧期,所以原主一个人过年时冷冷清清,未做任何装饰,今年换了秦夏,总算可以热闹地过一遭。
虞九阙偷瞄别家的春联,大都写得四平八稳,挑不出错来,但一看就是街上买的现成的,乍看字体都差不太多。
唯有秦夏坚持让他来写,胡同里也是出过童生和秀才老爷的,教人看了,八成要被笑了。
起初虞九阙觉得多少有点丢人,但写得那晚,自己一边写,秦夏一边夸,说得他耳根子都要麻木了,等到真的要贴起来的一日,反而心绪平和。
写都写了,还怕什么被看。
“阿九,帮我看看正不正?”
秦夏一句话让虞九阙回过神,他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端详后点了点头。
“正了,就这么贴吧。”
秦夏闻声,一巴掌按紧了红纸。
如法炮制,又贴好了下联和横批,以及两扇门上的斗方。
“秦老弟,你们家今年这对春联选的词好,我买时怎么没瞧见?”
一旁的曹阿双看过去,她不识几个字,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而已,当下摇摇韦朝的胳膊。
“相公,写的是什么?”
韦朝遂给她念了一遍。
曹阿双听罢也觉得好听,笑着问虞九阙,“你们是在六宝街那头的摊子买的?”
虞九阙总不好说是自己写的,岂不像是王婆卖瓜?
好在秦夏及时道:“我想省几个铜板,便只买了纸,央着阿九写的。”
写就写了,哪里有“央着”,虞九阙若有似无地看了秦夏一眼,后者还在和人继续聊,“阿九非说自己写得不好,怕被人笑话,我却觉得好得很。”
秦夏都这么说了,外人还能说什么,更何况在韦朝他们眼里,市井当中认字的都是少数,会写书法的更是个中翘楚。
两家关系近,当下不仅韦朝夫妻,连韦母葛秀红路过听见了,都夸了几句,直说秦夏是好福气,竟还娶了个通晓文墨的夫郎。
到最后,虞九阙几乎是拉着秦夏回院子的,他生怕继续待下去,整条胡同都要来围观自己胡写的对联了!
大门阖上时,秦夏唇边还挂着笑。
“这么着急做什么,灯笼还没挂,一会儿还得开一回门。”
虞九阙闭了闭眼,都是秦夏“显摆”个没完的缘故,他竟把这事给忘了!
到最后,还是秦夏自己拿着长竹竿去挂了灯笼。
虞九阙说什么都不要再出门了,毕竟隔着门板,他都听见胡同里调皮又识字的小儿,在挨家挨户地念对联玩儿。
幸而除去这桩事,三十这天其余的活计都是灶房工夫。
早、午两顿对付对付过去,期间不忘换着用浴桶洗了个舒服的澡,重头戏则在晚上。
秦夏早就摩拳擦掌要一展身手,明明只有两个人吃年饭,他却准备了足足十个菜,这还没算上饺子和一堆麻花、馓子等炸食。
而到了午后时,天空真如秦夏所料,飘下鹅毛大雪。
“下雪了!下雪了!”
胡同里响起不少人惊喜的呼声,秦夏和虞九阙也赶忙拉开关紧的灶房门,朝外张望。
寒风忽地一下荡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片片雪花。
“还真的下雪了。”
虞九阙惊喜地托起一片,抬手给秦夏看。
秦夏也接住了几片,但他掌心更热,雪花顷刻就化了,不像在虞九阙手中,还多坚持了一瞬。
“齐南县逢年没有小雪,一下就是个大的,现在不急着看,小心着凉。”
灶房里热,虞九阙把棉衣敞开了襟,秦夏更是直接脱了。
听他这么一说,虞九阙注意到秦夏单薄的打扮和没有干透的长发,赶紧关上了门。
秦夏又忍不住笑。
明明自己是担心虞九阙风寒,小哥儿的第一反应,却也是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