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头一偏:“太子年少时,朕征战四方,父子二人分隔两地,为一憾事。如今年迈,思之夜不能寐,日後太子便搬来养心殿吧。”
张公公言说几句,便跟随啓元帝退下。
群臣山呼万岁,宴上氛围渐渐活络,许多双眼睛四处瞧,不见萧策安的踪影,遂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隐晦地说些剖析的话来。
惊叹于杨家圣恩深深,感慨杨柳开了窍,却又没全开,放着起居郎不做,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穷县令。
但圣恩如此,哪怕杨柳只开了半分窍,也是个不可开罪的人物。
再去寻杨柳,这才惊觉杨柳不知何时退了宴。
……
在啓元帝阶前时,杨柳就留意到了身後的萧策安。
他不入席,也不离开,只沉沉地望着杨柳,看得杨柳心惊。
她一心想出宫,特意借着宴上交错的人影多转了几圈,待见不到他,从偏僻处出席,决定自己先行回家。
但事与愿违,还是撞上了守候已久的萧策安。
他走得极快,拽着杨柳手腕的手很烫,很紧,攥得杨柳生疼。
她心虚,又恐他当衆发火,脚步趄趔着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了许久才到东宫。
元宝早就清了场,但大相国寺的师父们走得晚,临出门时瞧见萧策安,就要向他禀报:“殿下,小施主的批命……”
吓得元宝忙止住师傅们,见风一样穿过的两人都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师父问元宝:“是给刚刚过去的那位小施主批命吗?”
这批命的内容,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元宝笑眯眯打了几个哈哈,请师父们继续研究,派徒弟去送他们出宫。
将杨柳抵在冰凉的殿墙上,萧策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被他抵得生疼的少年分明存了离开的心思,可笑他一路上竟还顾忌着杨柳爱面子,死死压抑着未曾在人前给杨柳难堪。
萧策安平复呼吸:“你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杨柳斩钉截铁:“不後悔。”
萧策安呼吸起伏不定,沉沉黑眸中满是怒火,忽地仰天大笑,满殿都是他的笑声。
只是这笑声怎麽听怎麽怪异。
哒哒的脚步声急促,杨柳禁不住擡眸去看。
案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方宝剑,沉重锋利。
萧策安握着剑柄,剑尖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细碎的石屑往外迸射。
他面目阴沉,猛地高举宝剑,风驰电掣般向杨柳劈去。
杨柳闪身一躲,惊出满身冷汗。
重剑没入门扉,转动间木块掉落在地。
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萧策安抽剑哂笑:“还当你是个不怕死的。”
杨柳回看,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他剑锋偏斜,堪堪从她头侧擦过,本也是劈不着她的。
她冷笑:“不及您。臣若是对您举剑,只怕还未挥出就会被您拿下。”
月光倾斜,勾勒出对面少年冷酷的下颌线。
允他带剑履入殿的诺言成了个笑话,这不识好歹的家夥兴许连行刺都做得出来。
不。
萧策安否定。
他对杨柳的忠诚有信心。
相伴多时,杨柳一看他神情,就知道到他如何猜想,眉间冷意更甚:“您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臣与父亲都甘愿为您赴汤蹈火,您又何苦咄咄相逼。”
既要杨家效命,又要她委身于他。
何况她在他眼里应该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