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眼眶发红,玉白的脸上都因着摔倒沾了尘埃,脏兮兮的,还挂了几道彩,血珠细细冒着,发髻散乱,曲臂抱膝,颇有几分可怜。
须得如此,让他长些记性,吃了痛,下次遇到打不过的,自然就知道回来搬救兵了。
杨柳倒不是想哭。齐王往她眼睛上呼了两拳,她纯粹是痛的,“齐王今天稍微挨臣一下,臣明日就能去陛下面前告状,御史还能弹劾他。”
她偷偷觑他一眼,见他面色依旧阴沉。
“说,不许藏话。”
杨柳道:“其实臣本想和齐王周旋一会儿,这一天也就过了。但他嘴太臭,臣一下没忍住,就呛了两句。呛都呛了,他又要护卫拿臣,还自己上手,这不就忍不下去了吗?”
“愚不可及。”萧策安冷哼。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哪里值得杨柳以伤换伤!
杨柳不看他眼睛,“听说他在和殿下争御史台一个空出来的位置,要举荐的正是他的叔父。御史风闻奏事,德行要为群臣表率,他揍人揍这麽狠,也算是叔父疏于关怀,再举荐他叔父上去就不合适了。打一架,换个御史的位子,不亏。”
萧策安眸子半眯:“说实话。”
杨柳低声道:“殿下您今日该清净些。”
久久未得他回应,杨柳也有些懊恼。早知府里有他的暗卫,她该换个稳妥些的丶不惊动他的法子。
一只手映入杨柳眼帘。萧策安偏头,将手送得离杨柳更近:“还不起来?”
杨柳感动,但婉拒:“殿下,臣崴到脚了。”
“真是麻烦。”
麻烦?
杨柳眼眶发热,擡袖擦去眼角的泪意,“那您走吧,麻烦精不麻烦您了。”
和齐王扯头发时,杨柳虽痛,但心里是燃着一把火的,想替萧策安出一口气。
可这又有什麽用呢?左右萧策安还觉得她给他惹麻烦了。
杨柳越想越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雾蒙蒙一片,没注意到萧策安渐渐无奈的神色。
萧策安道:“起来,孤背你回去。”
杨柳愣了一下。但她记性好,偶尔便格外记仇,瓮声瓮气,“怎麽能让您背麻烦精呢?”
萧策安额角跳了跳,忽有几分怒其不争。
这个杨柳,讲话从来都慢条斯理丶格外客气。做了多久的伴读,他就用了多久的敬词,也不嫌麻烦。
如此温言慢语,若不是时常近身相处,恐怕萧策安还听不出他这是怄气了,只当他一片真心为自己着想。
少年倚着墙不说话,白皙的额头满是冷汗,乌发濡湿,垂首倔强地看地。
萧策安叹息,弓身弯腰,修长有力的手臂绕过杨柳膝弯,穿过他肩头,捞起他往回走。
杨柳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惊了一惊,眸子圆睁,满是不可置信,挣扎着要下去:“你怎麽能抱我?”
萧策安皱眉,抱着杨柳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杨柳不敢乱动。他搂着她肩膀的手若是下移几分……窦将军大牢里的酷刑浮现在杨柳眼前,杨柳汗毛倒竖,双手环住萧策安脖颈,脑袋从他肩膀与脖颈间露出来。
这个角度,离得近是近了些,却不会被发现。
但萧策安却不顺她的意。
哪怕怀中这少年只有十六岁,连加冠的年龄都没到,但毕竟是男子。被一个男子这般亲密地搂着,萧策安脖颈间满是他呼吸间喷薄的热气,绕着萧策安的手也与他自己的结实健美不同,除了清瘦,还有几分柔软。
种种迹象,都让他眉间积蓄起浓重的不满:“搂着孤做甚?何故做小儿女姿态?明日你也不要放假了,继续回东宫,孤安排武师傅教你习武。”
少年动作小心翼翼,似乎被他请武师傅的言论吓到了,一动也不敢动,只小声道:“殿下,臣怕。”
“皇子都敢打,你还怕什麽?”萧策安挑眉,语调却舒缓起来。
罢了,也是老二放肆,多大的人了,和一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少年扭打到一块,也不知道让着些。
他吓得搂着自己,这是把自己当做依靠,萧策安觉得不是不能忍。左右不过一盏茶功夫,到了院子里,自己再放他下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