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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小说>亦不敢辞 > 第 19 章(第4页)

第 19 章(第4页)

老头冷哼:“若我不回?”

杨柳毫不犹豫:“那我也不回。我就守在这儿,守到你愿意回去,哪怕你化作一抔黄土,我也要带着那抔黄土回京都!”

老头攥拳,“无知,无知!”

杨柳嗤笑:“你知道现在京都什麽样吗?恩荫子弟丶豪族公子,借助家中富贵权势,买了酒楼茶肆里穷苦学子的文章,博得好名声就能入仕,鱼肉乡里,回报家族。试问——老大人你三十年前入京时,接了富贵子弟的钱财,卖出自己的诗文,发下的变法宏愿可还做数?”

逼仄简陋的农院,自宋清源出声时,就只有他们三人轮番攻讦,如今更是只剩杨柳和老头两人,连宋清源都插不得话。

老头红了眼眶:“你以为我不想?我家破人亡,我一辈子就干了这麽一件事!为了变法,我负恩师丶弃挚友,自公卿帝室以至于斑白提携,无不咒我怨我。变法就要流血,要痛,我什麽都不管,就为了变法。”

“可结果呢?我的独子死时才十六岁,三百多个日夜都只能躺在病床上,从豪迈到枯槁逝去。我的妻子郁郁而终,我预备请辞时帝王不允,许诺要变法到底,可人家诛我清君侧时,也是他把我推出去!可笑吗?救我的,竟然是被我辜负的恩师挚友!”

他仰头,憋回泪水,一向挺直的腰忽然就弯了,像一个被天神抛弃的忠实信徒,满是绝望怨恨:“承认吧,变法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永远不可能有终结的一天!”

“变到最後,最想护的最受迫害,最想除的最安逸,难道这就是变法吗?”

杨柳静静听他怒吼,接道:“你说得对。”

文士传来骚动,何慎擡眼看杨柳,宋清源和老头,也被杨柳平静而猝不及防的倒戈惊到。

院门远处,一抹玄黑身影拦下身旁人的动静,示意人静看。

杨柳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变法永远没有终结。无论哪朝哪代,无论哪位明君统治,总会有蠹虫,区别在于是哪些蠹虫丶蠹虫是多是少。”

她上前一步,衆人的目光便跟着杨柳向前,随後听杨柳道:“你变法不成,因为你依靠的帝王没有实权,因为藩镇尾大不掉,因为王朝官官相护丶层层剥削,好端端的政令到了乡野,都成了吞人骨血的催命符。”

“你们的变法真的没用吗?”杨柳笑笑,“君不见,南行千里,水乡泽国,百步一碑,歌功颂德。”

杨柳看向愣住的宋清源:“正是宋大人父亲的治下。”

老头沉默:“你如何晓得?”

“史书诗文,游记杂览,但凡与你有关,与变法有关,字字句句我都烂熟于心,”满座寂静,老头心神动荡,杨柳道:“如今主圣臣贤,京都三秦,州郡学府,多得是学子待您拯救,多得是百姓等您出关,为何不试?”

老头喉咙干涩,好半天一言不发。

衆文士面面相觑,疑心他莫不是要拒了,一时忐忑又沮丧。

他突然道:“我再问你最後一个问题,你若让我满意,我便随你走。”

“什麽是——父母官?”

杨柳正色:“所谓父母官,自然是像父母爱护子女一样爱护百姓的官员。”

“好,好!”老头大笑,“你若为臣,必为一代良臣;若为相,必是一代贤相!”

他隐下一句——若为帝,必长于守成,善啓盛世。

杨柳笑笑:“盛言,过奖,不敢当。”

若是一切顺利,最迟加冠,她就要离开京都。家中无人受她牵连已是万幸,怎会去求什麽高官厚禄丶名震四方?求而不得,不过徒自伤神罢了。

这次来的文士多由宋清源谏言遣来。匆匆而来,隔着十馀年战乱,许多变法的当事人都已经罹难,老头又性情大变,这才难了些。

她出门透气,忽然撞见萧策安。

他就站在不远处,身侧是何侍卫,对她招手。

杨柳笑意敛了些:“您怎麽来了?”

萧策安听着里面文士们夸杨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眉眼含笑:“听说你畏罪潜逃,特意来捉你归案。”

杨柳挑眉:“那您的臣下可真不怎麽,连人都能认错。”

近一个月不见,萧策安原还担忧杨柳,此刻见他气色竟比在京城时还好,心下稍安。

杨柳摸不清他跑过来做什麽,左右和她无关,随便应付两句就要溜。

萧策安却叫住他:“你想不想入仕?”

杨柳眸光变幻,笑笑:“年初您不才刚问过,等加冠再说吧。”

他给出的官职,杨柳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一定全是在京里的。

于是她道:“臣也就骂人骂得顺畅,当官是万万不行的,最後害了人可不好。”

萧策安摇头,“不必过谦。说得轻巧,你住到老大人家里这麽久,他还护你护得紧,也被你说动,不比那些酒囊饭袋好多了?”

史册尚未编成,字句散漫,不成体系。对末帝在位的这场变法,各家言论也难找。杨柳月初来,凭着残缺的史册诗文,短短一月内就触探到变法失败的原因,暗地里下的心血绝不少。

自元宵杨柳劝他关注婚姻大事起,他与父皇便觉杨柳于进谏一道上有独到之处,这才力排衆议派他来试试。

杨柳望天不语,萧策安问:“你是如何进谏的?”

若是有可行性,便让他写篇策论。

杨柳道:“自然是设身处地。要喜人所喜,忧人所忧。用尽方法,让喜乐更长久,让忧愁更少。比如老头,他想变法,但承担不起变法失败的後果,因此固步自封。想让他出山,就得知道他变法为什麽没成,就得让他明白,这次变法有大胜的希望。”

一说到正事,杨柳就有些止不住口,嫌弃道:“您东宫的书里都写着,‘谏,为人谋也’,自然要处处为人打算了。您看书都不想想吗?白看了。”

擡头见萧策安正沉沉望着自己,杨柳改口:“臣是说……您的那些书该换了,连注解都没有。”

萧策安道:“所以你上次在鸣风楼劝孤,是随便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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