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去刑狱,她就猜到了些许,只是不愿意太被动,装作不知。
如今他肆无忌惮的称呼让杨柳更加笃定。
萧策安递过去一盏温茶,微微颔首。
他深思熟虑过数个日夜。
王公後代女扮男装,不仅做了储君半年的伴读,更是做了三年的县令,非同小可。
若是她求他,他断然不能当即应下,须得让她多求一会儿,在她误以为他要处罚时免除一切责罚。
再勉为其难地封她做皇後。
杨柳扑通一声跪下:“求陛下赐我一死。”
萧策安有一瞬的错愕,随即反应过来,胸腔中满是怒意:“你以为你死了,你父亲就能幸免于难?痴心妄想!”
杨柳心乱如麻。
下颌被迫擡起,滚烫的手指捏得杨柳有些痛。
萧策安凝视她湿润的眼圈,颇为遗憾:“怎麽不哭了?”
“被朕吓到了?”萧策安笑笑,“没关系,你还有另外一条路走。”
他道:“你求朕,朕就放过你,也调你父亲回来。不然即便是你死了,纵然你父亲有丹书铁券护着——但你最明白,这又能护他多久?他会有老去的一天,一直待在前锋,刀剑无眼……”
杨柳早被他扶起。
呜呜的风声裹挟着雪粒子吹来。
前几日那句士可杀不可辱,似乎都成了句笑话。
如果没有说那句话,杨柳想,她大概不会如此难以啓齿。
可没有那句话,她也会从记忆里找出一桩又一桩事来。
萧策安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真是恨透了杨柳这一根筋的性子。
曾经有多满意于她的赤忱忠心,如今便有多恨她的固执。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时,他听到了一声极淡极轻的呢喃,拂去了他心头的烦闷。
他笑了:“朕没听清。”
雪花在杨柳眼睫上融化,杨柳眨眨眼,逼走不适感,配合道:“望陛下垂怜。”
萧策安大笑,拦腰抱起杨柳,任由她惊吓之馀攀上自己脖颈,坐下时将她牢牢锢在大腿上,“不急,你选了这条路,还有两道分叉。宫中後位,抑或君臣鱼水,且选一个。”
杨柳一个都不想选。
但两害相权,她道:“臣选第二个。”
萧策安不甚意外,“如此,三年内你都要留在朕身边,做个近臣,夜宿宫闱时不得推辞。”
“太久了,”杨柳皱眉,“最多半年。”
萧策安意味深长:“你确定?”
杨柳心头乱糟糟一片,分不出心力留意他的语气,见他松口,应道:“确定。臣也不进宫,您若是有意,来臣府上即可。”
萧策安爽朗应下,解了大氅裹在杨柳身上,催她家去:“今夜朕去寻你。”
杨柳胡乱一点头,脱身离去。
萧策安望望杨柳的背影,低头笑了笑。
即便是以为她是男子,他为她选的路也从来都是第一条。
时限一到,便由不得她做主。
……
杨柳从宫里出来时,还不到午时。
她径直来了赵大人的衙署,整理没整完的文书,直到天色昏沉,估摸着是时候回家,这才辞别。
大半日的功夫,杨柳将此事归结为交易。
她不觉得萧策安半年後还会来找她。
这种事,杨柳看上一回就腻了,怎麽可能有人半年还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