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摸不清他要做什麽,索性埋头继续看书。
萧策安目光描摹杨柳紧抿的唇,从微低的头颅一路下滑到翻着书页的指尖,又挪到乌黑浓密的发丝和苍白的面庞。
那脸色惨白惨白的,细密汗珠薄薄一层,打湿了鬓角。
“受刑了?”
他的嗓音依旧凉薄,让人听不出喜怒,分不清他的目的。
杨柳随口道:“没有,好着呢,就是吃不饱饭。”
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看得萧策安心痒痒,想像三年前一样捞过来抱一抱。
“过来。”
杨柳不动。
“放你出去。”
“去哪里?”
萧策安不语。
杨柳懂了,挥挥手:“不劳烦您了,在这儿过得挺好。”
萧策安沉声道:“朕给你的路子,你该知道是极好的。”
杨柳轻轻哦了一声,“那您可以给别人。”
萧策安道了声不可理喻,拂袖而去。
但终究是命人好酒好肉地照顾着,杨柳没动酒肉,只用了些清水,和着药丸送下去。
辞官是早就和父亲商量过的。
如今他们既然能远离京城,做不做官就不重要了,左右家中的财富和爵位足以保证杨柳一生潇潇洒洒。
何况杨柳这些年吃了不少药,宋太医已经说不能再多吃了。等她从京城回去,宋太医就要重新给杨柳调理身体。
她如今吃的药是那晚柳鹤眠拿人时,退回去取的,藏在束好的头发中夹带进来,数量并不多,但够她撑上个把月。
……
夜深更漏,张太医匆匆入宫,禀明一切後,侧立在旁听从吩咐。
“你有几成把握?”
张太医比了个数:“六成。”
他想说基本上能确定了,但出于严谨,还是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寂静的沉默让张太医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去觑萧策安的神色。
萧策安面色模糊不清,不辨喜怒,一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张太医揣度一二,心一横,道:“陛下,贵人身体不大好,须得速速调理,否则来日怕是要留下病根。”
“知道了。”
这是什麽意思?张太医懵了一瞬。
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朕记得,你有个儿子,叫张柬,正是在岭南做县令,可对?”
“对。”
“太常寺有个空缺,朕把他调回来。下去吧。”
“是。”
元宝一路送出来,笑道:“张大人慢走。往後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您可得当心着。”
张太医擦擦汗:“多谢公公提点。”
他自己选的路,焉能不知。
如今全家都在京城,做得好了自然有富贵前程,可若做得不好,连个香火也留不下。
幸好他们太医院的嘴都严实,不然得憋死他。
萧策安坐了一夜。
杨柳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时,伸手挡了挡天光。
刺目光线穿过牢房上方的小洞,斜斜落在地上。杨柳呆坐一瞬,屈指看向角落的食盒。
这地方阴冷阴冷的,小风一吹,身上的官袍一点也不保暖。
她盯着书,好半天也没翻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