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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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樾倚在青玉榻上,望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苍白的面容。
菱花镜面被窗外的春雨洇得模糊,恰如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青玄捧着药盏的手微微发抖,白瓷碗沿磕在檀木托盘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神君当真要用那禁术?"他将朱砂色药汁倒入铜盆时,分明看见水面浮起一缕暗金光芒。
那是承樾从心脉逼出的本源灵力,此刻正游蛇般钻进他腕间经脉。
男人没有说话,只听俯眸间窗外忽有脚步声穿过雨帘,承樾猛地攥紧榻边流苏。
珊瑚珠串应声而断,殷红的珠子滚落满地,在青砖上敲出清脆的哀鸣。
承樾不由咬破舌尖,将最後一道咒诀封入喉间,霎时连呼吸都染上了腥甜。
"殿下万安。"青玄的声音比檐下风铃还要紧绷。
玄色龙纹锦靴踏过门槛时,承樾正伏在榻边剧烈呛咳,素白中衣领口染着点点猩红,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兖国皇子伸手欲探他额头,指尖却在半空凝住。承樾垂眸掩住眼底金芒,任由对方袖中暗藏的窥灵玉贴着自己颈侧游走。
那玉石本该灼烫如烙铁,此刻却因他逆转经脉之术,凉得像块寒冰。
"本宫已传唤太医院首。"皇子突然收回了手,可袖口龙须草暗纹已掠过承樾鼻尖。
那是天界禁物,承樾瞳孔骤缩——凡间皇子怎会有能识破仙身的灵药?
冷汗一时浸透他的重衫,他掐诀将最後一丝仙气锁在丹田,只觉喉间腥甜愈发浓重。
更漏滴到卯时三刻,青玄突然意外打翻了烛台,承樾在满室骤暗中化作流光遁出轩窗,身後传来瓷器碎裂之声,混着皇子近卫的呼喝。
他不敢回头,任夜雨打湿羽衣,仙诀催动时,分明听见胸腔里传来细碎的裂响——强行逆转的灵脉,终究还是留下了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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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瑕山的雾气漫过青竹轿帘时,水箬辛正攥着半枚裂开的金色鲛珠。
这是三日前她在兖宫荷塘拾到的,鲛珠的珠芯嵌着星芒般的金纹,此刻正在她掌心沁出丝丝凉意。
"此山结界乃三十六周天星斗所化。"承樾指尖掠过轿檐垂落的玉铃铛,清脆响声惊散了盘旋的雾霭,他说话间水箬辛已经将鲛珠藏进了袖中。
承樾扬眸,他看见了水箬辛将鲛珠藏进袖袋的动作,不由喉结微微滚动——她拿的本来是西海龙族的辨魂珠。
不过,无妨。
竹轿停在山腰飞檐下,王天辰的琴声正巧断了第七根弦。
紫檀琴身映着来人身影,他广袖挥散残音,腰间悬着的青铜司南却开始疯狂旋转。
"两百年不见,你倒是终于学会上门探访故友了。"青年这话说得戏谑,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水箬辛发间若隐若现的银芒。
承樾挡在水箬辛身前,袖中滑落半块龟甲符。当年在弱水畔分饮一壶醉仙酿时,他们曾将彼此半魂铸进这甲片之中。
"她的记忆停在化形那日,如今是她的历劫之时。"他附耳说得极为声轻,龟甲符却泛起血色纹路。
“原来如此。”王天辰瞳孔深处有金轮转瞬即逝,他终究还是伸手接住了坠落的符咒。
水箬辛突然抓住承樾的袖角,她腕间胎记泛着诡异的青蓝:"这里的竹子。。。叶脉走向和梦里一模一样。"
可话音还未落尽,整座竹楼的檐铃突然齐声轰鸣,惊起满山寒鸦如墨点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