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樾踏着木阶步步逼近,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指节逐渐发白。
雅间珠帘晃动的刹那,他扣住那人手腕压在雕花屏风上。
只听那半银面具应声而落,露出水箬辛在左眼尾点下的朱砂痣,此刻的那痣却正随女子急促的呼吸而轻颤如蝶。
"公子你认错人了!"她偏头躲避他的气息,发间木簪却突然松动。
青丝泻落时,承樾瞥见她後颈淡去的齿痕——那是在战场那夜里,他在突然情动时留在她身的痕迹。
“你不认我了吗?”他问,眼尾呈红。
“公子,我从没见过你,何谈不认一说?”
水箬辛感到奇怪极了。
窗外忽有惊雷滚过天际,承樾感应到云层深处翻涌的天罚之力。
见这奇怪公子似乎出神,水箬辛趁机向别处快速跑开去了。
只留承樾摩挲着尚存馀温的素帕,忽然苦笑出声,“她竟是忘了我吗?”
可是他不想让她忘记自己,一点也不愿意。
他的小神女与他,应早将牵丝引系在了彼此命盘最深的纠葛处。
他们两个决不会分开。
承樾眯起眸子,取出神器罗盘向前方探去,他要知道她如今的居所。
还有他离开的这些天,她的身边到底发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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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珈洛展开霜色羽翼掠过琉璃瓦时,总会在西禅院那株千年桃树上空多盘旋半圈。
春日的花雨沾着晨钟的馀韵簌簌坠落,恰好能盖住桃夭藏在枝桠间偷喝桂花酿的响动。
"第三十七次了。"她落地化作白衣少女,指尖凝出冰晶接住坠落的酒盏。
只见枝头簌簌晃动,绯衣少年倒挂着垂下青丝,发梢卷着半片桃花笺,"小仙鹤的计数术倒是精进,莫不是偷学了我的《九章算术》?"
梵钟恰在此时惊起檐下灰鸽,振翅声掩住祁珈洛喉间的轻笑。
她仰头望着肃羽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铛——
那是去年上元节,他趁她醉卧花荫时系上的锦制,每当她使用妖力,铃舌便会化作灵力注入自己的灵脉。
"今日该你清扫藏经阁。"她拂去肩头落花,袖中暗藏的玉髓却隐隐发烫。
昨夜子时在後山寒潭,她分明看见肃羽用树根缠住偷闯结界的黑衣人,那些暗红纹路爬满他瞳孔的模样,与平日嬉笑判若两人。
肃羽翻身跃下桃树时故意踩碎了满地光影。他凑近祁珈洛耳畔呵气如兰:"小古板可知,昨日扫地的比丘盯着你化形时的腰线看了半柱香?"
见她耳尖泛红,肃羽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串糖葫芦,"城隍庙会顺的,分你两颗山楂。"
“谢了昂!”祁珈洛接过,咬破糖衣时尝到一丝血腥气,她垂眸却突然瞥见,肃羽腕间新添的灼痕,正是镇压邪祟的梵文符咒所伤。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夜,这人浑身浴血倒在她居所门前,怀里却死死护着一枚刻有"珈"字的残缺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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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响起时,桃夭正蜷在最高处的枝桠上小憩。
祁珈洛展开羽翼罩住他被风吹乱的衣裳,尾羽扫过他颈侧时,露出衣领下蔓延的黑色纹路——
那是天罚之印,正随着月相逐渐侵蚀心脉。
"再忍七日便是月圆。"她无声地结印加固结界,檐角惊鸿铃却突然发出裂帛之音。
肃羽在梦中蹙眉翻身,一瓣桃花飘落在他唇间,顷刻被染成殷红。
後山突然传来古钟轰鸣,惊起满寺昏鸦。
祁珈洛凝视着少年袖中滑落的半张羊皮卷,上面绘制的黎山地脉图,赫然标着封印上古桃花瘴的阵眼所在。
残阳如血漫过飞檐时,祁珈洛的指尖已触到羊皮卷边缘。
肃羽却突然翻身压住她的手腕,眼底泛起妖异的金纹,被暮色染成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动着破碎的梵文。
"小仙鹤可知,窥探天机者。。。"他尾音浸着蜜糖般的杀意,发间木簪却突然迸裂。
“如何呢?”祁珈洛却随即旋身将人揽进羽翼,刹那间她的三千青丝缠上了少年的颈间冰蓝翎毛,竟生出恍如许多时光前的感觉。
山道石阶传来凌乱脚步声,小沙弥惊恐的呼喊刺破暮色:"镇魔塔。。。镇魔塔的锁链断了!"
祁珈洛突然低笑起来,腕间灼痕渗出黑雾。她咬破指尖点在肃羽眉心,冰凉的血珠竟与他灵核共鸣震颤。
"现在你身上也沾了罪孽,可还做得了这黎山寺的守阵灵?"
惊鸿铃轰然炸裂的瞬间,祁珈洛看清羊皮卷背面浮现的偈语——"桃花灼灼处,白骨化春风"。
当年老住持圆寂前诵的往生咒,此刻正与桃夭心口的黑印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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