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夜露打湿云岫的眉睫,苍溟几乎要伸手去擦。
当年羲和的睫毛也沾着北海的雪沫,怀里还护着刚破壳的龙蛋。此刻云岫转身时冰晶缠绕的指尖,与记忆里银龙最後凝结的冰甲诡异地重合。
"战神?”云岫疑惑的轻唤惊散幻影,苍溟猛地收手背在身後,青铜护腕硌得掌心血痕生疼。
他忽然惊觉少女眼尾比羲和多出颗朱砂痣,像极了那枚随龙蛋消失的伴生血玉。
赤霄剑的鸣啸突然卡在喉间,苍溟感觉剑柄上的蟠龙纹正在啃咬掌心旧伤。
云岫转身时带起的夜风掠过他战甲缝隙,三百年前北海的腥风也是这样渗入锁子甲,混着羲和龙血凝固时析出的冰晶,在他铠甲上刻出永远洗不净的霜纹。
"溟哥。。。战神大人?"少女的迟疑呼唤叠着双重声线刺入耳膜。
苍溟瞳孔收缩,看见云岫发间合欢铃的龙鳞金线正勾住一缕月光——与那夜羲和断角折射的光斑分毫不差。
他喉结滚动咽下腥甜,当年剖开龙腹取丹时,那颗裹着冰霜的龙蛋也是这般泛着青玉冷光。
"您脸色好苍白。"云岫上前半步,袖中飘出的雪魄香缠上他腕甲。
苍溟踉跄後退撞上蟠龙柱,青铜护腕撞碎背後凝结的冰凌。
碎冰扎进颈侧时,他恍惚看见羲和龙尾扫过的冰川在眼前崩塌,而此刻云岫惊慌的眸子里,正映出他背後逐渐漫开的血色冰花。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剑柄旧伤,疼痛让他勉强维持声线平稳:"退後。"
这话不知在警告谁,少女颈间跃动的青筋与记忆里银龙濒死时暴突的血管重叠,当年没能擦去羲和眼睫冰泪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地擡起——
却在即将触及云岫眼尾朱砂痣时,被突然暴起的玄冰鉴寒气冻住经脉。
冰层沿着战甲攀爬的咔嗒声惊醒了苍溟。他盯着自己迅速结霜的右手,突然意识到这具斩杀过万千妖魔的身躯,竟在畏惧触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仙子。
瑶池波光在云岫瞳孔深处晃动,好像寒冰海,那里沉着他三百年来不敢打捞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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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樾躺在鎏金榻上醒来时,嗅到缠枝香炉里飘出的龙脑香,不由皱眉。苍天,他在边境战场闻了整整数月里的血腥气中,终于找到了不同的气味。
只是这是哪里?起身回看时他的指尖自深深掐进掌心,年前魔君骨鞭贯穿胸膛的剧痛犹在,此刻却连道疤都没留下。
"玄渊神君受苦了。"司命星君将鎏金盏抵到他唇边,琉璃液里浮着的竟是忘川河特有的彼岸花瓣,"饮了这溯光茶,凡尘劫数便尽了。"
承樾突然暴起打翻茶盏,鎏金盏落地化作九重天特有的云纹青砖——与他战死的那片焦土截然不同。
碎片割破司命手腕,滴落的血珠却在空中凝成红玉髓的形态。
"您的神侣水箬辛正在瑶池。。。"司命话音未落,承樾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的画面里掠过一抹红衣,那人转过身时,发间红玉簪竟与战场上贯穿他心脏的魔箭形状相同。
承樾摇了摇头,他脑海中的画面顿时消逝,是她!
见他神色不对,司命不由担心,“您怎麽了?”
“无妨。”承樾自然的摆手道,可他刚说完却被自己惊道,因为他发觉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的熟练的程度竟不亚于吃饭睡觉!
两人说话间廊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承樾瞳孔骤缩,逆光而来的神侍广袖间缠着血玉髓串珠,额间神纹正是三年来每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图腾。
这是真的神侍?!
他苦苦寻求的成仙上天,竟就这般实现了吗??可他此刻并不开心,承樾只觉心头钝痛不已。
神侍指尖红芒闪过,他腕间立刻浮现出缠绕着魔气的姻缘线。
"阿樾,你终于历劫回来了!!!"神侍笑着面对他,“可教我们好等!”
“历劫?!!!”承樾手心一抖,才惊觉这人说的话意。
记忆在此刻轰然开裂,他仿佛看到三百年前瑶池畔,自己亲手将染血的玉髓钉入战甲,而当时身後传来的,分明是水箬辛带着笑意的气息。
原来,她竟真的是自己的神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