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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这个时候了，他要说的话，也不过只有那一句。

上一次听见，还是半个月前他在门口留下的那一声，陆扬声想到那个难眠的夜晚，一时间心慌得厉害，他没办法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坦然的跟他像以前那样互道早晚安，但又无法在看清那个眼神的时候做出拒绝的反应。

有时候，心软的确是个很要命的毛病。陆扬声做不出决断，只好端起还剩下许多的餐盒走进厨房里。他背过身去，在一小会儿的安静後听见几声慢慢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在房门关闭後全部消失。面前的水龙头落下两滴水滴，陆扬声终于吐出那口哽在喉头的气，却仍然觉得心头被什麽东西压着，沉甸甸的，却始终摸不到底，跳动得毫无头绪。

这种心慌的感觉在经过一夜的浅眠後仍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陆扬声甚至没敢喝那杯小陈端来提神的咖啡，就这样硬生生挺过去一上午，在原该犯困的午後依旧被心绪不宁叨扰着，让他甚至无法安定下来看完一份完整的文件。陆扬声没办法，只好暂时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窗边去，冲着窗外那些看到烦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遍又一遍地做深呼吸。

“陆总。”

门外传来陈家桥的声音，人很快走到面前来，手里拿着一堆零零散散的纸张：“故旧工作室那边今天下午会来人，应当是来给您看看设计初稿的。”

新産品线路沿袭整个公司的原先的发展方向，面向大衆，走亲民风格，即食类面点在市面上已经成为大衆産品，除了口味以外，包装的设计同样也是给予消费者良好印象的一部分。陆扬声对自己亲手构建起来的这条线路很重视，和林琢绛团队的联合花了不少精力。他应了声，叫小陈去通知宣发部门准备好文案和配图，将工作室和公司的联动消息发布，也能为宣传添砖加瓦些许。

“我去开会，你去他那儿看看。”

“好的。”小陈对这个“他”字见怪不惊：“陆总，你昨天说过好几回了。”

陆扬声看他一眼，人很快识相的出了房间。他转身回到桌前，将那份方才无论如何都看不入眼的报告重新拿到手里再一次尝试起来，或许真的是方才的望远起了作用，涣散的精力略略找回些许，陆扬声庆幸着状态的及时恢复，踩着时间往会议室过去，同设计师团队第一次见上了面。进门那侧坐在最前头的男人很快起身，陆扬声见过他的照片，保持着礼貌的笑意走上前同他握手致意。

“林设计师，”陆扬声弯腰微微鞠躬：“您好，我是陆扬声，今後的工作还得您多费心。”

“不用这麽说，分内职责而已。我的同事们主要负责这个项目，有什麽需求和建议你都可以跟他们直接沟通。”

陆扬声和其他一起来的人在会议桌另一侧入座，他不懂设计方向的事，能提的建议都只能通过第一印象来说。面前的稿件加起来好几个版本，他左看右看，觉得都还不错，给不出什麽调整的建议，索性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林琢绛坐在他正对面，陆扬声一擡头，就同他对上了眼。

不愧是搞艺术的人，这个年纪还能有这样的身段和气质。陆扬声面上挂着笑，在心里偷偷腹诽。他翘起腿来，耳边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笔夹在指尖，陆扬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转动着笔杆，周遭的声音渐渐飘远，他看着林琢绛，想起了与他年纪相仿的另一个人。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陆瑾华同林琢绛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艺术是对梦想和个人的圆满，而商人只会因为利益而献出真心，陆瑾华无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生意人，能将原本後继乏力的家族企业一力发展出一个全新的规模，又用联姻的方式同另一个同样强势的企业进行终生制合作，将自己的地位和能力再次擡上一个台阶，他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步打算都目的明确的冲着背後的利益，没有遮掩，也不怕人言。时至今日，陆扬声现在偶尔还会记起小时候的某些片段，例如陆瑾华和杨阮大吵一架到掐起来以後仍然可以在一个应酬的电话打来後若无其事的前去赴约。

有时候，他也可以理解杨阮为什麽会觉得他没用，因为陆瑾华已经将赚钱这件事做到了极致，给了杨阮即使把刷卡当成报复和发泄的活动也不会有任何後顾之忧的底气。但陆扬声并不想变成那样，将一切都牺牲，只为了换取更多的钱，或许也可以是他们口中常常说到的“前程”和“未来”。

杨阮名下所有的国内账户在前不久已经全部腾空，或许再过一段时间，陆扬声就能在小陈那里收到她出国的航班信息，两个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倒是比他从前预想中头破血流的场景要好了不少。杨阮的离开对他而言算一种新的开始，结束从前那种一团乱麻一般的日常生活，尽可能的回归到自己想要的状态。

没了她，没了监视和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陆扬声对想象中的未来多出一丝不完全只有自己的期待和期许，或许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能正式的，堂堂正正的给安简意一个清楚的回答。

这场会议持续了大半个下午，陆扬声同林琢绛一起走出会议厅时，前头的几个同事还在相互讨论着方才工作里的话题，他向着这位气质脱俗的大叔再一次向他道谢。

“那之後的工作，您是都不会参加的吗？”

“嗯。我个人擅长的方向同这个并不相似，交给其他的同事完成，才能保证最高质量的作品呈现。”

“好的，团队的业务水平我不担心。之前您的工作室同Friday品牌方的合作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向我们提起後才有了合作机会的。”

前头的讨论声还在继续，话题从工作延伸到了别的领域，大约是少有机会能够交流，所以氛围融合得比想象中更好。陆扬声看过前头的人群一眼，仍旧走在林琢绛身边，听见他反应片刻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重新开口。

“小陆总的朋友，是之前加过我联系方式的年轻人吧？”林琢绛了然的点点头：“半个月前我的个人艺术展他去了，走的时候碰巧遇见，我们聊过几句，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们见过？陆扬声愣了愣，表情仍然从容。他冲着林琢绛礼貌笑笑，说如果有机会，一定和他一起上门拜访。

“近两年，我应当没有再办展的打算。工作室的工作有些忙，或许以後还有机会。”

电梯到达，前头的人依次入内，陆扬声同林琢绛道过再见，在正要离开时，他又转身过来，表情比起方才似乎柔和了许多。

“比起你父亲，或许你更适合打理这个公司。”

“我走了，再见。”

林琢绛留下句没头没尾的话离开，陆扬声只当他也同其他人一样，是从前同陆瑾华有过来往的合作对象。他的人品个性在各个领域都算不上太好，有这样的评价已经算得上中肯。追求艺术的人眼里自然瞧不起唯利是图的商人，陆扬声无所谓的耸耸肩，对陆瑾华的事从一开始的如芒在背，到现在已经能够麻木的旁观。等到送走一行人的电梯重新载着他回到顶层，陆扬声掏出手机，一边看一边向着办公室走去。

“陆总。”

小陈站在门边，在他伸出手之前替他推开了房门。原该入内的人站定在门口，陆扬声站在原地，看着通知栏里突然跳出的信息，犹豫片刻点了进去。

那是几张照片，昏黑的光线下头，车厢里的人共享着那方寸的空间，在满是噪点和低清晰度的烘托下，将那个“亲吻”的氛围推高到另一个全新的层次。

照片里的人是自己和安简意，他在下头，从拍摄的角度看上去，俨然就是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