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觉得自己成了闻命眼中的猎物,对方锐利又霸道的目光让他无处遁形,仿佛把他看穿了。可是,那种调侃戏谑的口吻又赋予了自己恃宠而骄的勇气,他试探着开口:“所以你你是说,在看……”
“……啊…对,我忘记了。”闻命却突然打断他。他随意靠在栏杆上,很是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时敬之发现闻命变了。他最近总是会露出一种让时敬之噤声的丶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黑暗中,在阳光下,笑意深长,轮廓鲜明,时敬之浑身僵得发慌。
闻命面无表情地看了时敬之片刻,才终于笑起来:“你是真的分不清录播和现场看的区别。”
…看我吗?时敬之的话没讲完。
是我想岔了吧。他悄悄想。
还好刚才没有问出来,不然多尴尬。
心里升腾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被他刻意忽略了。
他的注意力又被闻命吸引,对方正分外头疼地苦笑:“又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刚回来的时候你也用了玫瑰之镜。”
这句话正中靶心。时敬之明显愣住了,他踟蹰好几秒,才迟疑着承认:“用……是用过的。”
“很难受的吧。”闻命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当年你才十四岁,什麽都不懂的年纪。遇到这种事,需要别人保护的啊………唉。”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应该可以很快回家的。”他犹豫不决地看着时敬之:“你不会……怪我吧?”
时敬之呼吸又是一窒,他慢慢丶慢慢拉住闻命的手,轻声道:“当年…都过去了。”
闻命只是满脸复杂地苦笑。
“我回来以後…”时敬之忍不住挑起话题,试图去改变闻命的表情:“…我回来以後,遇到了兰叔叔,他们项目组在开发新的康复装置,他给我戴了几个月,我就康复了。”
他忍不住握紧闻命的手,急切而庄重地说:“会好的!你相信我!马上就好了!”
他不知道,在闻命眼里,那样子像是在发誓:“好了…好了…冷静一下。小敬,我并没有多麽急切地想要复明,你曾经说过,看不见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时敬之下意识想反驳,闻命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说:“没有关系。”
他总是这麽擅长妥协和适应环境的,如果不能强行改变,那就顺势而为,游刃有馀地让自己掌握主动权,这和时敬之存在根本上的不同。
时敬之面带怀疑地看着他的脸,仿佛还要说什麽,最後却放弃了:“好吧……”他说,“那你有情况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不久以後开始落雨,闻命说想跳舞。时敬之头上落了雨水,他把头发全撸到後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雨下得并不大,他们吃完饭在天台跳舞,非常尽兴,时敬之热情高涨,最後忍不住在雨水中踮起脚尖,珍重地亲吻闻命的眼睛。
“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那个模样是很漂亮的,一双骄矜的眼睛满带笑意,昂然自若地仰望着。
他脖子里落了雨便躲,被闻命追着跑,满天台乱窜。最後双双跌进吊椅中。
时敬之身下硌得慌,伸手去摸,掏出一个玻璃球。
闻命满含笑意。
“你太讨厌了。”时敬之眼睛发热,忍不住拿球扔他:“道歉礼物。”
“你太讨厌了。”代表他最大程度的愤怒。
他说,我挑了好久的,我在非洲买不到,也没有地方适合转机,我去了直布罗陀买到的,结果那天掉在地上你都没给我捡起来。他的语气有点难过。
闻命一把接起球,放进他的手心。
他双手撑在时敬之一侧,唇瓣若即若离地蹭时敬之的後颈,暧昧又温柔地说:“那你想怎麽办?”
“你说怎麽办啊哥哥……”时敬之紧皱眉头,苦恼地说。
他开了音乐,冷不丁转过头,故意凑到闻命耳边吹气:“陪我看完一场雪吧!”
闻命心头一热,忍不住去看他,时敬之正专注地盯着玻璃球看。
那样子像在实验室盯数据,认真的不得了。
闻命哭笑不得,干巴巴道:“这麽好哄。”
人家看雪就是看雪,半分眼风也不给他,早把他给忘了。
他们一起坐着看雪,时敬之把唱完歌的球系在吊椅上方。
“你的那本书呢?”时敬之在兴头上,他说:“我再给你淘几本吧?你喜欢什麽样的?”
“你真不知道我写了什麽?”闻命分外无语,他无奈地笑出声来,又在对方无辜的目光中拉住对方的手,他牵着时敬之坐电梯下楼,因为太急迫都没有走楼梯。
书房里摊开一本布莱叶盲文读物,上面是时敬之看不懂的盲文。
“2085年……”闻命开口翻译。
“你在写日记?”时敬之疑惑。
闻命微笑着摇头,轻声念道:“我在医院天气晴,爱讲故事人最行。小猪跳跳尾巴卷,敬老爱幼第一名。”
闻命拉过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摸索着凹凸不平的文字。
时敬之的眼睛微微张大,闻命微笑着,话语里透着无奈:“怎麽就是不开窍。”
“我在给你写情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