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会为了自尊心或别的什麽去挑衅比自己权力地位高的人。维廉以为度无泽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蛋,从未在意过。像偶然掉落在他肩膀上的灰尘,随手拂去就好了,不必真正动怒。
他被人衆星捧月着长大,这是他人生中极其罕见的丶在气势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维廉下意识看向江源,但是江源看的人是度无泽。
江源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弦绷紧预备着什麽。
度无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劝告维廉,“别这麽无聊,干点正事吧。”
战火将燃未燃,江源的终端却在这时响了。江允给江源回信,说会指派一个人去参加亚摩斯的葬礼。
三人被这通简讯推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维廉单手插兜,脚尖转向门口,轻咳一声准备离开。
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江源一眼:“Alan,我以为你是真心来庆祝我的生日的。”
当年教江源下棋的老师总叫不对江源的名字,于是给他起了个昵称叫Alan。这是江源成年後维廉第一次这样叫他。
江源没有过多的感想,目光转向灰白的墙壁,“可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真心邀请我参加你的生日聚会。”
度无泽敏锐地嗅出了异样。
——这两人在打什麽哑谜?
维廉走後,度无泽问江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哦?”
江源说:“跟你没关系,好好待着等明天下船。”
度无泽听完这话居然真的罢休了。江源感到诧异,暗自观察了一小会儿。
度无泽打开了房间的投影,找了一部由他母亲主演的电影,开始认真看起来。
电影中的度无泽的母亲还只有二十多岁,正在梨花带雨地哭诉着自己坎坷的爱情经历。
度无泽看得面无表情。两张相似又相异的脸就这样同时呈现在江源面前。
看着看着,度无泽突然踢掉脚上的拖鞋横躺在沙发上。
“你有没有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很像一个人?”
“谁?”江源问。
“周自免啊,我跟他学的。用来对付维廉这种人最好用了。”度无泽打着哈欠说。
他从小待在周自免身边,耳濡目染,能把周自免的语气和神态模仿个百分之百像。
江源一顿,没有回话。
度无泽不说话了,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电影中的女主角已经停止了哭泣,度无泽却瓮声瓮气说:“江源,我难受。”
江源以为这又是度无泽的撒娇手段,半敷衍地问:“哪儿难受?”
度无泽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
江源几乎已经确认了度无泽就是在撒娇,于是比上次更敷衍,“有多难受?我给你叫医生?”
“嗯。。。。。。”度无泽下巴枕在沙发靠背上仔细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你死掉的时候难受。”
这是什麽奇怪的比较?
江源疑惑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你在为阿里夫的死难受吗?”
“应该丶可能。”
他用了两个包含不确定性的词语作为回答。
把所有欠款还清的那天晚上,阿里夫对他说:“没地方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他听进去了,于是在那个逼仄的地方待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