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生在国外,孟如期并不知道,早在一开始贺廷衍就拉黑了她。
他怕自己心软,又嘱托了那边的老师同学,如果有任何意外,再打电话过来。
可他不知道那密密麻麻的几千条短信,是孟如期在什么心境下发给他的。
她固执地、虔诚地,朝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账号诉说着自己的爱。
【贺廷衍,今天是我的十九岁生日,你都不打算回复我吗?】
【贺廷衍,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啊。】
【唉,今天上课走神被老师骂了,手好痛,画不下去了。】
【贺廷衍,我又做噩梦了。】
……
诸如此类,日常的琐碎被她细细道来,贺廷衍仿佛能听见耳边响起她又轻快又雀跃的呼喊。
“贺廷衍!”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废墟,庭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被风卷起,在天地间打转。
贺廷衍想起那天的海葬,指导人员告诉他可以亲手抓着那些骨灰扬进海中,随即被浪花吞噬,与世界融为一体。
他的手冰冷,捧着那些灰尘,就像捧着孟如期的手,微微发抖。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变成了一捧捧灰尘。
最后一点骨灰被他留下了。
传闻说罗松寺的祈福最为灵验,他一步一叩首,跪到山顶时已经泪眼婆娑。
住持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平安符,装在精致的红色香囊中,他将珍藏的那点骨灰倒进去,贴身放着。
就好像,孟如期还在那样。
天色渐黑,手机发出电量告急的提示音,不知不觉间,贺廷衍翻完了所有的短信。
他正要退出去时,却看见最顶上更新了一条,似乎是因为之前地震导致信号不好,没有发送成功的。
如今基建逐渐完善,手机接收到信号,立刻发了出去。
贺廷衍心底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也许刚刚坍塌的时候,孟如期没死。
她蜷缩在废墟里,额头上还在汩汩流着血液,却执拗地给他发送着短信。
是呼救吗?
是恨吗?
他的手指发抖,半天才勉强对准那个短信,点开来。
【贺廷衍,下辈子我们不要相遇了。】
【我不该爱你。】
刀割一般,呼吸间他的喉管满溢着血腥味,贺廷衍死死咬紧了牙关,眼底红得要滴血。
手机电量告罄,自动关机了,他却依旧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良久后,才颓然垂下了头,将脸埋进了掌心。
那个小小的箱子被他带回了公司,贺廷衍不敢再碰,全身心地投入工作里。
他把办公室当做了房间,吃住睡全都在公司里。
夜里风冷,站在城市最高的地方,贺廷衍却轻轻推开了窗。
他仰起脸看着天上亮亮的星子,想起孟如期表白前亮晶晶的眼。
那如同潮水一般的思念便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一瞬间呼吸都发紧。
贺廷衍很后悔。
他把额头抵在落地窗上,看着令人头晕目眩的霓虹灯光,一瞬间想过要不要跳下去。
权当是赎罪吧,他伤害她、辜负她、最后间接害死了她。
但当秘书敲门进来时,贺廷衍仍要披上一层假面,镇静而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