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梅桑结难得睡了个好觉,他没允许自己盯着还未醒的沈忆安看太久,结果一翻身沈忆安就醒了,不过没下床,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他笑着喊痒,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说:“学校来过电话,让你尽早去办手续,否则拿不到身份证明。”
沈忆安擡头,疑惑问:“什麽时候?”
梅桑结摸着他的背,神色自若地说:“你在菜场跟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忘了说,你今天去吧。”
“不急,”沈忆安吻他,手往下伸,“定好去哪儿了再说。”
梅桑结别过脸,拦住他作乱的手,“我想回家,回傈祜。”
沈忆安顿时正色道:“想好了?”
“嗯。”
“也成,”他利索起床,“那我得学几句傈祜话,总不能成天对不住对不住的,”他边穿衣服边笑着问梅桑结:“再教我几句通用的,吃了没,怎麽说?”
梅桑结坐在床上看他憧憬的模样,想,沈忆安无论在哪儿,都能过得恣意快活,他喜欢这样的沈忆安,他爱这样的沈忆安。
“bayartai。”
沈忆安站在阳光里认真重复,梅桑结微微歪着脑袋,“bayartai。”
没送沈忆安出门,他像往常一样,听见关门声後下床,从另一个房间拿出收拾好的皮箱,将钥匙和手表压在纸条上,开门离开。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沈忆安,这次我们好好道过别了。
如果说六年无望的等待是一颗干僵的梅花树,那麽抽出绿芽本就是意外之喜,更何况绽出了漂亮的梅花。梅桑结将这颗树稳稳栽在心底,以思念,以祈福为养分,日复一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云麓村是距离边境线最近的一个村庄,总人口不超过一百,梅桑结本是支援边境的志愿者,後来村子里唯一的医生走了,他又被邀请进村子。
起初语言不通,他只能通过比划加猜给人看病,出过一次错後,他利用闲暇之馀教村里的小孩认字,再叮嘱他们回去教父母,他在教的过程中慢慢能听懂一些云麓话,跟普通话结合,大概能懂个7丶8成。
然而边境生活并不总是如此简单,他来的第三个月,边境曾爆发过一次规模不小的冲突,血肉模糊的士兵被擡进医疗帐篷里,于止血的争分夺秒里,胸膛不再起伏。
他默默祈求和平,也依旧狭隘地庆幸沈忆安不是英雄。
年末,他搭村里人的马车去镇上,给曲延竞打去电话,轻描淡写说今年不回去了。
曲延竞在那头沉着声低吼:“我去澜城医院找你,你同学说你早就不在那儿了,沈忆安去傈祜找你没找着,找到家里来了。梅桑结,你跟谁学的一声不吭就走!在哪,我去接你,你再不回来我可瞒不住我爸了!”
“过年就麻烦你去傈祜一趟了,”他垂下眼,踢了踢地上的雪,“我真回不去,不用担心我。”
“告诉我你在哪!”
他叹一声气,悠悠道:“曲延竞,电话费很贵的。”
“梅桑结!你是不是疯了!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回家!”
听出曲延竞声音里的颤抖,梅桑结抿了下唇,“我会照顾好自己,替我跟曲叔叔问好,春节快乐。”
“别挂,梅桑结!”曲延竞在那头急切地喊:“你不想回家没关系,沈忆安到处找你,你总得告诉我你在哪,我好跟他说啊。”
“帮我转告他,我很好,不用挂念,让他回家吧。”说完,他径自挂了电话。
他抱了一株树苗回去,口袋里揣着没开封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