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海味与粗茶淡饭
梅桑结滞住,不再试图挣脱,也不去想他为什麽不捏自己的。
“我相信你,以後一定会是个好医生,”指背擦过他的脸,沈忆安顺势在他脸上按了按,耳垂温度比指腹都高了也不松开,“毕业打算回云城还是留在这儿?”
“说不定我会回傈祜,”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梅桑结有点热了,後背出了层细汗,“你呢?”
“你回得去傈祜?”沈忆安意犹未尽地松开坐得笔直的梅桑结,揽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拉,让他稳稳靠在沙发靠背上,随口说:“哪有人吃过山珍海味还咽得下粗茶淡饭的。”
“云城对你来说只是粗茶淡饭吗?”梅桑结有种被人一语中的的窘迫和感慨,好像自己的努力丶迷茫丶抉择在他眼里通通都只是可以随手倒掉的清汤寡水,倘若被沈忆安发现他隐藏了这麽多年的感情,很难想象沈忆安会怎样轻描淡写地打趣他,不过对沈忆安来说,大概的确没什麽难以抉择的事,否则不会毫无预兆就转学了。
“以前不是。”沈忆安不多说,察觉气氛不对便换了个话题聊,“什麽时候放假?”
“下周。”沈忆安没回答他所谓的天上人间在哪里,梅桑结索性不问了,喝一口茶,又捧着杯子不撒手。
“回傈祜?”
“先回傈祜,再去云城陪曲叔叔。”
沈忆安低而缓地笑了声,戏谑般喊他“乖崽”,再次听见这样的称呼,梅桑结恍如隔世,接着仰头将剩下的温水一口喝光,站起来,低头看他,“走吧。”
沈忆安没动,笑着问他:“梅花医生,这几天有时间吗?”
继乖崽後,他又有了新的昵称。
沈忆安的出现将他的梦境拉回到六年前,那时候他普通话不算好,面对曲延竞的冷嘲热讽,用“听不懂”“乡巴佬”是什麽意思来对付,在曲家可以蒙混过关,但上学就变得相当吃力,第一次考试一塌糊涂,加上沈忆安不记得他,令他在学校天台边吹冷风边心灰意冷想回傈祜去,然後沈忆安来了。
从他诧异的表情来看,自己应该是抢占了他的地盘,不过沈忆安不置一词,一人一边互不打扰。
糟糕的情绪被奇妙平定,梅桑结回去,第二天又上了天台,很多个画面零零碎碎一闪而过,最终停在那个男孩脸上。他们三个人在天台,维持着诡异的平和,然而男孩率先打破不堪一击的平静,将手伸向了他的耳坠。
梅桑结重重拍开他的手,有焦急,也有嫉妒的发泄,沈忆安哄男孩离开又折返,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耳坠,悠悠地说:“脾气不小。”
他在没理解一见钟情的年纪,就尝到了吃醋的滋味。
梅桑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缓了缓,坐起来,把坠到脖颈後的石榴石项链拽到前面,慢慢抚摸着。
“醒啦?”宁昭从外面回来,举了举手上的饭盒,“早饭,下来吧。”
从久远的回忆里抽身,洗漱後梅桑结坐在桌前剥鸡蛋,对上宁昭放光的眼睛,问:“你看什麽?”
宁昭挤眉弄眼,“昨天…那位沈长官送你回来的?”
鲜活彩色的画面纷纷涌进脑海,梅桑结垂下眼,边剥鸡蛋边嗯一声,却想不起昨天是如何回答沈忆安的了。
“你们认识啊?”宁昭问。
“认识,不算太熟。”
“同学?”
梅桑结摇头,“他比我大一岁,我刚上云城高中他就转学了。”
“你们昨天怎麽互相装不认识啊?”宁昭感兴趣的太多,不用他回答又说:“这麽大个澜城,也太有缘了吧!”
梅桑结不置可否,对自己选择来澜城医学院的原因只字不提。
学校空了大半,宿舍也只剩他跟宁昭,梅桑结又去找了老师一次,明确表明自己还是想从医,老师不再劝他再考虑,随手扯过一张纸写了几所澜城知名医院的名称和可供他联系的人名递给他,最後拍拍他的肩,让他从心所欲。
梅桑结如释重负,紧紧把未来攥在手里,而那张纸的正面是一张申请表,几个月後,梅桑结瞒着所有人,在申请表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