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日都向谢蓝衣证实了她的想法,魏承晏是真生气了,除了收桑叶时还愿意和村民说几句话,其馀时间都是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事。
要知道在平日里,魏承晏一有空闲就会围绕在她身边,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哪会像今日这般?
就连夜里要去守蚕棚,魏承晏也是用完晚饭一言不发的就去了,连牛车都未用,也未带吃的,就那麽徒步去的。
谢蓝衣坐在杌子上,发呆似的看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尖,那日被刀刃切伤的地方已经结痂,如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能好的这般快,全是因为魏承晏日日采刺儿草给她敷。
不过今日却没有。
魏承晏吃完晚饭就走了,还什麽都未带,一夜那麽长,若是饿了怎麽办?渴了怎麽办?
谢蓝衣越想越不是滋味,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像是丢了某种重要东西。
“姑姑,外面起风了。”
正在谢蓝衣怅然若失时,谢远跑了进来,念叨着:“好冷啊,不会是要下雨吧!”
谢蓝衣擡首望去,屋外空旷漆黑,只听得见猎猎风声,风里夹裹着青草泥土的湿气,正是要下雨的前征。
她转目看向谢远,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本破旧书籍,随口问道:“从哪找来的书?”
谢远笑嘻嘻地打开给她看,“我在东屋墙角发现的,是一本《千字文》,觉得很有意思,想读读看,就是上面有不少字迹漫漶,难以看清。”
能在家里翻到书籍,必然是当初李乘舟遗漏在这里的。
一股劲风灌进门,寒气直侵皮骨,冻得谢蓝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搓了搓手臂,心里又想起地里的蚕棚,那里肯定更冷,不知道一套衾褥够不够用。
“你怎麽了姑姑?”瞧见谢蓝衣总是心不在焉,谢远直接问道。
“没事。”谢蓝衣笑了笑,“远儿喜欢读书吗?”
谢远重重点头,“喜欢,但是家里穷,也上不起学,只能随便看看认识几个字。”
谢蓝衣感到很是意外,更是欣慰,她疼惜道:“有这个心就好,夜里看书伤眼睛,先去睡觉,等明日再看。”
谢远有些不舍,他看着手中的《千字文》,犹豫後还是听话地先去睡觉了。
谢远走後,谢蓝衣起身绕过隔栅,走至衣柜前,这衣柜原本是放在东屋的,自从东屋给魏承晏睡後,她便将衣柜挪到了这里。
她打开柜子,拿出下面放着的大包裹,开始挑选新衣。
赵堂他们一家的衣裳晌午时已经给他们送去,魏承晏的也放去了东屋的衣箱,这一大包全都是她的。
她挑了件藕粉色衫裙给自己换上,随後又将长发重新梳理,戴上祥云木簪,拿上油纸伞和吃食,关门去了地里蚕棚。
狂风迅疾,路边桑树被刮得剧烈摇晃,谢蓝衣走在树下,被风吹得直不起腰,她将油纸伞和吃食紧紧抱在怀中,看不清周遭,只能凭着感觉向前走。
蚕棚距家里不远,向西行半里,右拐向北,直走便到,一路上都是良田,没有住户,因此视野十分开阔。
向右拐弯後,远远的就能瞧见蚕棚门板缝隙间散发出的幽幽烛光。
本来两刻钟就能走到的地方,谢蓝衣花费了整整三刻钟,她站在蚕棚口,搓了搓冻僵的手,推开了木门。
一进去就看到魏承晏斜躺在罗汉床上,他左臂随意地搭在腹部,右臂枕在脑後,双目紧阖,不知睡着了没有,看上去很是悠闲惬意。
罗汉床的旁边有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和两盏油灯,油灯燃得很旺,墙跟处有个小泥炉,里面的火烧得更旺,把上面坐着的铁壶烫得“吱吱”响。
看到眼前一切,谢蓝衣瞬间生出了後悔的念头来,魏承晏在这好好的,既不冷也不饿,更不渴,她干嘛鬼使神差的过来找他。
来干什麽?说什麽?
谢蓝衣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以至于并未看到魏承晏睁眼看到她时眼底的意外惊喜。
“你来做什麽?”魏承晏坐起身,不冷不淡地问。
“来……”谢蓝衣刚开口又闭上了,心想总不能说觉得魏承晏在生她气,所以来求原谅的,重整措辞後,她学着魏承晏的语气淡淡地道,“我看你过来没有带吃食,给你送些,外面快要下雨了。”
说着她将手上的油纸伞立在门边,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她将门关的更严实了些,之後朝魏承晏走去,整套动作很是自然。
魏承晏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两眼有意无意地看向谢蓝衣。
谢蓝衣脸上未涂脂粉,身上穿的是件藕粉色衫裙,没什麽花样,很是朴素,却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她腰间系的翠绿色腰带,如同点睛之笔一般,衬得她仿若池中芙蕖,清雅脱俗,亭亭玉立,比当初他在布庄购买时幻想出的效果还要好。
唯一不足的就是谢蓝衣脚上的布鞋,鞋边泛黄,鞋面上还有一块两指宽的补丁。
魏承晏当初只顾着买衣裳,全然忘了还要买鞋。
他收回目光,故作不高兴地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衣裳吗?”
谢蓝衣走到罗汉床前,将手中的布袋放在矮几上,回道:“没有不喜欢,你选的颜色很好看。”
魏承晏不语,谢蓝衣接着道:“我给你拿了米糕和果子,你夜里饿了吃。”
魏承晏垂眸瞥了眼被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地问:“你是特意过来给我送吃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