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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堂带着家人去了福阳县,谢成山驱车回了南竹村,家里只剩下谢蓝衣和魏承晏两人。
两人除了吃饭睡觉,其馀时间都在蚕棚里。
短短半日,原本蚕棚里只有一张四方桌,两个小椅,到如今又多了张榆木做的罗汉床,和放置在罗汉床中间的矮几,矮几上有一套白瓷茶具,和两坛高粱酒,两盏油灯,这些都是魏承晏驾车去鹿和县买来的。
为了能随时喝上热茶,他还在罗汉床旁动手做了个小泥炉,小泥炉上架着烧水的铁壶。
这麽一捯饬,蚕棚口瞬间变拥挤了。
而他本人此刻正瘫坐在罗汉床上,手臂随意搭在雕刻着井字纹的围子上,嗓音懒洋洋地道:“忘了买靠枕了,有点硌得慌。”
“行了你,你这弄得跟来度假的一样,咱们是来看着蚕的。”谢蓝衣走过去,在矮几的另一侧坐下。
“看蚕又不耽误休息,喏,尝尝。”魏承晏伸手拿起一块放置在矮几上的米糕,朝这边递来,“特意让她们多撒了一层糖霜。”
谢蓝衣伸手接过,拿在唇边咬了一口。
与魏承晏上次买的不同,这次的米糕不仅外面的糖霜多,里面还裹有厚厚的豆沙,一口下去,香甜软糯一样不缺。
一个米糕就有半个手掌大,谢蓝衣吃得停不下来,不知不觉身子向後靠,也学起了魏承晏样子,将手臂搭在围子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逸。
蚕棚静谧,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魏承晏倏然道:“还是得买个靠枕。”
谢蓝衣品着米糕,嗓音慵懒,“省着点吧,等卖完蚕茧再买,我担心银子不够用。”
魏承晏朝这边瞟了一眼,“怎麽不够用?後面我们只要买桑叶就成了。”
“好像也……”话未说完,谢蓝衣腾地坐直了身,双眼猛然瞪大,“好像还真不够!”
她之前并未细算过要买多少斤桑叶,想着两文一斤,又不贵,可搁不住数量多呀!
之前只养了两百多竹匾的蚕宝宝,加上银珠家的,拢共也就三百多,如今可是一千多。
谢蓝衣将米糕咬在嘴里,拿起白瓷茶盏往矮几上倒了几滴热茶,随後用食指指尖蘸过,在矮几上算数。
矮几和罗汉床一样,上面都刷了一层桐油,程光瓦亮的,一指下去,字迹清晰可人。
“怎麽了?”魏承晏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看着谢蓝衣小脸皱成一团。
谢蓝衣算完後,咬下在嘴里的米糕,掉下的一半拿在手心,还未等米糕咽下去,就急道:“咱们的钱还真不够买桑叶的。”
“不可能。”魏承晏坐直身,拿右手食指蘸了下矮几上的水,打算自己算一遍。
谢蓝衣咽下糕点,语速极快地道:“咱们这有一千零八十个竹匾,一个竹匾三千五百只左右的蚕,一只蚕从孵出来到结茧要食二十多克的桑叶,一斤桑叶两文,需要……”
“三百三十多两银子。”魏承晏说出了谢蓝衣未说完的後半句话,说完眉头已经蹙起。
而谢蓝衣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手中的米糕都不香了。
魏承晏正色道:“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谢蓝衣仔细想了想,“买竹匾花了七十多两,请工匠丶买木材丶粮食丶蚕卵丶石灰……总共算起来,现在就剩下一百三十两左右。”想起今早给了魏承晏十两银子,她手心向上,朝他伸去,“你买东西剩下的钱呢?”
“没剩,花完了。”
谢蓝衣愕然,“这一个罗汉床十两银子?!哪个天杀的卖你的?”
“没有。”魏承晏解释,“剩下的钱我去陈氏布庄买了料子,给大家定了新衣,过几日就能送过来。”
谢蓝衣收回手,整个人活像被抽空了力气,向後瘫坐着。
她原本想着卖了蚕茧,往後的日子就会吃穿不愁,可如今光买桑叶的钱就差了两百两。
“这怎麽还越卖越穷了?”谢蓝衣纳闷嘀咕。
魏承晏道:“既然没钱,我们还按照之前的结算法,反正这蚕茧出来的快,村民不会有意见。”
“那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次要欠的钱比上一次多太多,谢蓝衣只能更加谨慎的养蚕,即使现在蚕卵还没有孵出来,她一日也要巡查十几遍。
预计蚕卵快要孵出来时,她开始吆喝村里人,告诉大家自己要收桑叶了。
和之前定下的规矩一样,谁家想要卖桑叶,早上就要先来她家里领份额,领到的份额要确保在当日天黑前送来。
蚕茧孵出来後,谢蓝衣第一日就定下了两千斤的份额。
村民送来桑叶,检查无误後,开始将桑叶用刀切成细丝状,然後再均匀地撒在竹匾上。
光是切丝这一个活,谢蓝衣就被累得够呛,为了方便切桑叶,她又从家里多运了一张四方桌过来,而那买来休憩的罗汉床,如今已经变成了切桑叶的地方,两边都放着背篓,一个背篓里是待切的完整桑叶,一个背篓里是已经切成丝等待喂蚕的桑叶,中间的小矮几,上面的茶杯茶壶不知放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菜板,菜板上放着泛着银光的菜刀。
整日靠躺在罗汉床上的魏承晏,此时已经无暇再躺,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着收桑叶。
村民们带着桑叶排着长队,等待称重结算,熙熙嚷嚷的活像县城街上早市。
而谢蓝衣丶赵堂则是埋头切桑叶,切好的桑叶由银珠撒到竹匾上。
为了切快些,谢蓝衣一次会从背篓里拿二三十片桑叶,在掌心里囫囵裹成圆筒状,用力按压在案板上,再用刀慢慢切,切好後,刀刃顺势向右一滑,桑叶就会顺着案板落在右侧放置的背篓里。
正忙的不可开交时,门外不知怎地,忽然喧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