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人不少,每个月好几千养着一个保姆,也没干啥活,何必呢?最苦最累的活都是自家人干了。”
“你还有个家,怎麽来我家照顾青格。”白芷不同意,“搭把手还行。”
上次半夏给韩仁解决了第三者的事,李灵芝以为两家关系更近了一点,怎麽听白芷刚才的话倒像又生分了。
“我不要钱。”
“那更不行。”
“姑,王梅毕竟是专业的,照顾我妈我们多少更放心。”半夏说,她所有的心意都是希望沈青格能少受点罪。
“我照顾我婆婆活了好多年,没问题。”
半夏想到那天韩仁的话,她是肯定不能同意的。
“还是王梅好点。”
“姐,你家里没事?”白芷问。
“我家有啥事啊,我的事就是照顾好小沈,还有你们。”李灵芝打算把白家所有人挑在肩上。
紫苏丶李智听了她的话都愣住了,他们都感到不自在,又不知道这种不自在从何而来。
“王梅在还是好,多个人多个照应,青格,”白芷顿了一下,“青格能活多久呢,让她享享福吧。”
李灵芝还打算再争辩,看白芷意志坚决,不好再说。撇了撇嘴,又去沈青格屋子找王梅撒气去了。
半夏收拾碗筷,紫苏丶李智和白芷聊天。
侦办柴家男案件的刑警给她打电话,说柴家男吐血被送往医院了,通知她一声。半夏问了医院名字,赶紧开车过去。
林锚先半夏一步到达医院,但半夏并没有通知他。
半夏看到他一愣,很快恢复如常,“你怎麽在这?”
“嗯。”林锚点头,看意思不打算解释,半夏已经习惯了。
“什麽情况?”
“那位警官姓陈,今天看守所放风的时候,家男突然吐血,看守所驻医初步检查後认为肝脏出了问题,就送到这里了,正在抢救。”林锚说。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林锚看起来很难熬。他坐在铁制座椅上,双手合十,双肘抵在膝上,半夏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挪了一个位置,更靠近他一点。
“我还是晚了。”林锚声音中带着颤抖,“我应该早点听你的,把一切说出来,或许他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不是很差劲?”
沈青格病後,半夏开始信命。可不是麽,母亲一倒下,家里一切都变了,父亲变本加厉,紫苏也不再像姐姐,家里的外人越来越多,顺带她还看清了宋致远和他父母,她无痛结束了一段早就不应该开始的感情。她家现在更像一个四合院,而不像一个家。沈青格虽病着,处处需要人照顾,但半夏想只要她活着,那座房子便还有称为家的意义。
她私心以为柴家男有今天也是命。
半夏想起吴李说她办案风格,自带一种佛性,随着时间的流逝,半夏也认可吴李对她的定义。她相信每个案件的最终走向,除了基础的法律外,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一个案子除了当事人本身,还有法官丶证据丶时间丶以及意外,对,判决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这事不怪你,只是意外。”半夏轻声说,她不能说都是柴家男的命。
在林锚面前,她说话是过脑子的。五个字既不过分亲昵,又不过分客套。
因为紫苏流産的事,白芷把黑锅摔到她身上,半夏感同身受,所以这五个字她说得尤为真诚。
手术中三个字暗下来,林锚和半夏以及两个刑警都走到医生面前。
“肝癌晚期,已经扩散到全身,我们尽力了。”
林锚一直等在病房外,等着柴家男醒过来。
半夏不打算走,她知道林锚心焦,可是,即使柴家男一会儿醒转,林锚也见不到。但她是律师,她可以。
“你进去看看吧。”陈警官对半夏说。案子已经到检察院,他们过来是帮着维持秩序。
“你跟他说安心养病,外边我一定替他打点好。”林锚攥紧半夏的手。
半夏点头。
柴家男脸色极度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他见半夏进来,偏着头强撑着给她笑了一下,“白律师。”
“你还好吗?”
“我,很好。”
半夏竟在柴家男脸上看到释然。
“林锚在外面。”
“白律师,你跟林哥说,他千万不要把所有事都说出去,我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做这样的牺牲。更何况,”柴家男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调整呼吸,“更何况,他的未来刚明朗一点,不能再因为我走错一步。他还得替我照顾我妈和小芸,他们就是我的命。她们俩好了,我死也瞑目了。”
柴家男示意半夏走近他,半夏靠近他床边,柴家男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白律师,我求你了!千万千万不要让他那样做,如果他不听,你就用照顾我妹小芸当挡箭牌。”
柴家男捂住肝脏部位,麻药褪去,疼痛袭来。
“好,我答应你。”
“小芸喜欢他,只有他才能照顾好我妹妹,他一定要替我尽心。”
半夏点了点头。
“白律师,我累了,很累很累,我的苦难没有尽头,坚强我已经听够了。实话说,除了刀口的疼痛,我没有一点痛苦,相反我非常轻松。”柴家男流下眼泪,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