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间里,李应正侧着身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对着眼前的镜子,浑身上下就只着了一套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系着,更重要的,并不齐整。
从陶知易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隐约瞥见一些优秀的风光,根本不给人任何考虑的机会,立刻就要使人红脸,他赶紧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手足无措的同时,也略显些尴尬的默默想着:
私下的李应,竟然是这样的——
毫无君子作风。
李应并不知道陶知易的心声,他也并不知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穿戴整齐就会被某些人大肆批判为小人行迹。
如此小题大做。
总是陶知易会干的事。
明明知道出现在他周围的是谁,他却也没有立刻转头去看陶知易。
那就好像,对李应来说,要和陶知易对视,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
陶知易则把它理解为不屑。
这种反应的确有一瞬间深深刺痛了他,昨晚的温情在今日忽然变得荡然无存。果然,艳阳天,对他而言,真像是一个劫难。
但这并不能怪他太脆弱,正如十年间的现实全都浓缩在了现在。
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担李应的漠视了。
明明十年前说错话做错事认错人的,都是他,李应凭什麽呢,凭什麽这麽对他。
“李应——”几乎是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陶知易低下头,就看见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双素手,和那只手上握着的已经被挤好了的牙膏。
他是低头的。
因此,李应不知道那颗原本要掉进牙膏里面的眼泪,被陶知易默默调整好角度,最後流进了嘴里。
不是咸味,而是苦味。
他本能的记得,李应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于是还没等眼底彻底干涩,就低着头很快伸手接过了。
李应不知道陶知易心里面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
正如陶知易不知道这十年已经彻底把李应磨成了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他也同样在按照十年前的经验,把陶知易的异样解读成了羞愤。
所以当陶知易嗓音生涩的问他为什麽待在洗漱间一点也不出声的时候,李应并没有告诉他是因为自己听到了他在梦里面剧烈的喊了自己的名字。
他正在默默消化的时候,陶知易就已经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我习惯安静。”
很淡的说了一句後,他接着道:“我先出去,你慢慢弄。”
陶知易“嗯”了声,与他擦肩而过,交换了位置。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看着镜子,终于後知後觉到,自己之所以那麽安心的入眠,完全是因为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这股味道。
十年了,李应一直在他的身边。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陶知易洗漱了很久,在里面磨磨蹭蹭不肯出来,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麽,和李应共处一室在十年间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次,明明白白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会继续对话吗。
要说些什麽。
关于这些,陶知易的脑袋完全是空白的。
但是随即,他又慢慢打起了精神,他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不要逃避了知易,对着镜子深呼吸,他像念咒语一样去说服自己,知易你并没有错,是李应他硬要把你带到这里。
他应该要管你。
给他添麻烦也是他应得的,李应不能一点报应都没有。
他冷着你,你也冷着他。